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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里的气氛急转直下。彄
  沈绣婉并未察觉,笑盈盈对金虎道:“听闻金城和您起了些冲突,您不肯见他。金城心里着急,所以才让我帮忙设下这个饭局,想请您和您家人吃个饭,赔个罪。金先生,还请您看在他是诚心与您和谈的份上,以前的事就不要与他计较了吧?”
  金虎整个人绷得很紧,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他盯着傅金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防卫的架势,话却是对沈绣婉说的:“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沈绣婉道:“是呀。”
  金虎冷笑一声:“丫头,你的丈夫欺骗了你,整个燕京城里,还没有值得他傅金城请客赔罪的人物。”
  沈绣婉茫然,也终于嗅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危险。
  她担忧地望向傅金城。彄
  傅金城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落座。
  他看着金虎,温和地抬手作请:“金司令,你坐。我太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你。”
  金虎一张脸拉得很长,盯着傅金城看了良久,才沉默地重新落座。
  陈蓉严厉地开口道:“阿婉,你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
  沈绣婉理亏在先,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愧疚。
  她只得起身,亲自给陈蓉舀了一碗汤:“陈姨,我给您赔不是。”
  陈蓉没接:“我哪敢劳驾三少奶奶?”彄
  沈绣婉的手僵在半空中,继续递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最后还是金英柏接过那碗汤,打圆场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而已。婉姐姐亲自盛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和沈绣婉相视一笑。
  一个是满脸稚气的大学生,一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同样的天真单纯,全然不明白今夜赴的究竟是什么宴。
  傅金城的目光落在金英柏的脸上,又转向沈绣婉。
  半晌,他眸低划过一抹讥笑,漫不经心地取出一根香烟点燃。彄
  雅座里的复古吊灯本就昏暗,男人抽着烟,随着烟雾缭绕弥漫,饭桌上的氛围愈发晦暗深沉,渐渐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可傅金城就像置身事外,身处这样诡异凝重的氛围,仍旧从容淡薄。
  他深深吸了几口烟,吩咐沈绣婉:“去把烟灰缸拿来。”
  沈绣婉应了声,起身去酒柜里拿烟灰缸。
  金英柏看着傅金城把香烟揿灭在烟灰缸里,又看着沈绣婉把烟灰缸端走,忍不住愠怒:“傅次长,婉姐姐不是受你指使的奴隶!”
  “婉姐姐……你叫的真亲热。”傅金城握住沈绣婉的手,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笑容里藏着一丝阴鸷,“我和她是夫妻,她愿意照顾我。婉婉,你说,是不是?”
  沈绣婉脸红如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盘着头发,因此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彄
  金英柏涨红了脸,心情复杂地握紧拳头。
  对于傅金城和沈绣婉这对夫妻,他是有所耳闻的。
  圈子里都说傅三爷是奉家族之命迎娶三少奶奶的,可他瞧不起她,三年不曾与她圆房不说,连应酬交际,都是公然带别的女人赴宴。
  而那位从不出来交际的三少奶奶,待傅三爷一往情深,不仅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干涉他在外面玩女人,而且还十分死心塌地,哪怕整日被妯娌们欺负,也死活不肯离开傅公馆。
  金英柏唾弃这种守旧懦弱的女人,却万万没想到,传言中的那位三少奶奶,就是他的婉姐姐!
  他注视沈绣婉,期待她能反抗傅金城。
  但是没有。彄
  哪怕明知被他利用了,她也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失去灵魂的陶瓷娃娃。
  他失望:“婉姐姐!”
  沈绣婉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低着头,甚至不敢和金英柏、陈姨对视。
  她和金城的婚姻原本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现在,她似乎拥有了重新融入金城世界的机会。
  “离婚”这样可怕的词她闻所未闻。
  她绝不能和金城离婚,否则她爸妈会在家乡抬不起头,何况妈妈常常告诫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想,她听金城的话总是没错的。彄
  今夜,她先帮助金城和金司令和谈,明日再携带礼物,去向陈姨和金英柏登门道歉。
  她这么盘算着,听见金虎呵斥:“英柏,你闭嘴!”
  金英柏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金虎又厉声道:“傅金城,如果你今夜请我过来,仍然是为了铁路的事,那么你可以死心了。合同已经拟定,明天就会正式签署动工,军政衙门里超过一半的官员,都支持这项计划。修铁路是好事,世界上每一个先进的国家,其交通都是非常便利发达的——”
  “金司令。”
  傅金城打断他的话。
  金虎眉头之间的皱纹锁成了一个川字:“怎么?!”彄
  傅金城向后靠在椅背上,薄唇噙着笑:“你先吃菜。”
  他越是云淡风轻,金虎越是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人人都以为傅金城是靠着傅家荫庇,才能年纪轻轻就坐上次长的位置,可他是领教过这个年轻人的手段的,他知道他是凭本事爬上来的。
  与傅金城待的越久,金虎越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他果断起身:“既然没有要紧的事,那我先走了。”
  陈蓉和金英柏跟着起身,还未来得及离开座位,傅金城将一把手枪摁在了圆桌上。
  下一秒,金虎带来的警卫们纷纷朝傅金城举枪。彄
  夜风透窗而来,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复古吊灯似乎摇摇欲坠。
  一时之间,整座雅间剑拔弩张,落针可闻。
  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有人血溅当场。
  沈绣婉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轻颤,紧张到无法呼吸,只敢缓缓转动脑袋,不敢置信地看向傅金城。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tຊ金城,你不是说,咱们两家人是要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和谈饭的吗?现在怎么,怎么……”
  她惶恐地看了眼桌上的那把手枪。彄
  傅金城没搭理她。
  即使被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也仍然从容不迫:“金司令,修建铁路,确实是我们要做的事,但我仍然是那句话,这件事,不能让洋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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