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村子之前,石红妮一直幻想着城里的漂亮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漂亮。
那一年她只有14岁,身高却已经超过了姐姐,皮肤也比姐姐白,除了学习成绩赶不上姐姐,其他方面都比姐姐石红丫要出类拔萃,当然,主要是样貌和身材。
石红妮对自己也相当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她在家里一直穿着姐姐剩下的衣服。那些衣服破是不破的,可却始终是旧旧的。
所以当隔壁熊阿姨说要带她去买件新衣服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满心都是期待和欢喜。
要买什么样的呢?班里那个家里有钱的女孩子,经常穿着漂亮裙子在舞台上演节目,那些裙子都很好看。
要不然,买一身新的运动服也好,很多场合都能穿。
石红妮是真心欢喜,她觉得熊阿姨是她遇到的最好的阿姨。
走出村口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喊她。
回头一看,姐姐石红丫竟然追了出来。
“妮儿,你要去哪?妈说别走远了,今天晚上家里来客人,需要我们帮忙做饭。”
石红妮一把挽住石红丫的胳膊,兴奋说道:“姐,熊姨要带我去买衣服呢。”
接着转向旁边的女人,撒起娇来:“熊姨,能不能把我姐也带上,她的衣tຊ服其实也没有几件新的……”
叫熊娟的女人豪爽极了,一挥手说:“嗨,怪我了,刚才只顾的看你衣服太旧了,怎么把大丫头忘了,走走走,一起,给你姐妹俩换换装。”
石红丫还记着妈妈的嘱咐,迟疑着说:“熊姨,会太晚吗?妈妈说不能走太远……”
“不会,这儿离城里也不远,买完咱们赶紧回来。”
“没事的姐,走吧走吧,现在才中午,晚饭之前来得及赶回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中年男人此时也跟着附和:“有王叔在这,你们放心,我保证你们不会挨骂。”
***
离开家的第三天,石红妮被颠簸的卡车颠的想吐,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
石红丫不停地拍着车斗,可驾驶室毫无反应。
在又绕过两个山弯后,石红妮再也忍耐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可胃里本来食物就不多,吐了几口之后,便只剩下酸水,胆汁都要出来了。
车始终没有停下来。
直到又进入黑夜,卡车才翻过了这座山头,进入平地,前方远远的出现了零星的灯光,他们进了一座村子。
王力已经连续开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了,人疲惫的很。进了村子后,王力查看了下两个女孩身上捆着的锁链,留下熊娟一人独自进了村,过了好一会,他回来时,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
每次到了进餐时间,基本都是这样。王力一个去购买食物,熊娟留在车上看着人。
熊娟从袋子里捡出两个包子扔进车斗。
“快点吃,吃完继续赶路。”
石红妮靠着石红丫,呼吸急促,一闻到包子味,顿时又呕了起来,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于是只剩下干呕。
石红丫把石红妮扶到一旁,连滚带爬的朝着熊娟扑过去,哭喊着:“熊姨,熊姨,我们不要衣服了,你放了我们吧好不好,带我们回家吧,我让我爸妈给你们钱行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熊姨,呜呜呜呜,求你了。”
熊娟白了一眼,“砰”的一声把车斗尾部重新关上,脚步声向驾驶室走去。
“熊姨,你别走,熊姨,我求你了,你别走。”石红丫仍然不停地哭喊。
“邦邦邦!”一连串的敲击声突然传来,吓的两人一激灵。
王力拿着一根棍子用力敲着车斗,嘴里骂道:“给老子闭嘴,再敢喊一声我一棍子下去扔山里喂狼!”
石红丫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只剩下鼻涕和眼泪挂了满脸。
***
离开家的第七天,石红妮似乎是适应了这种颠簸,不再晕车呕吐了,但两人萎靡不振,每天白天便是靠在一起昏昏欲睡,几乎不再说话。
大概是放弃了挣扎,石红丫没有再向她的“熊姨”求过救。
进入后半夜,石红妮会紧紧抱着姐姐,两人依偎着睡过去。
这天,石红妮喃喃地说:“姐,我对不起你,本来他们只想带我一个的,如果不是我非拉着你,你现在肯定还在家里,不会跟我在这一起受苦。”
石红丫摸着妹妹头发:“说什么傻话,一个人怎么能坚持下去,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回家的,不要放弃。”
石红妮不再说话,泪水却再次打湿了石红丫的衣襟。
她们的衣服已经是脏乱不堪,却谁都没有心情再管自己的外表,她们不知道那两个人会把她们带到哪去,可两个人却心照不宣的知道,也许她们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了。
***
离开家的第八天。
石红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寻到了一个机会,这天晚上,王力和往常一样,把车子停在县城边缘一处偏僻的地方,独自步行进入县城采买食物。
熊娟在驾驶室坐着无聊,便转到车斗后查看二人的情况。
她虽然没什么好心,但也知道不能把这俩女孩弄的太惨,他们现在离交易地点还剩一半的路途,等到了地方进行交易的时候,人越水灵,才越能卖个好价钱。
之前几天由于怕俩孩子的家人一路追过来,所以才马不停蹄地一直赶路,没走大路,只挑小路、山路走,更是没顾上看两人的情况怎么样。
今天已经跑了八天了,就算是家属报了警,估计着怎么也甩开了追踪。
熊娟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警惕性便小了许多。
此时王力去采买,她闲来无聊,一翻身上了车斗。
车斗里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臭气。
呕吐物和排泄物混杂,熏得熊娟睁不开眼。
“真他娘的恶心,那个死鬼王八蛋,我就说走两三个小时停一停,大家都可以方便方便,非不听,好好的车弄成这样,这么臭到了地方谁买啊!”熊娟一边骂着,一边快速下了车,返回了驾驶室。
半个小时后,王力返回。
熊娟一见到他,立刻骂开了。
“你妈的你给我滚后面去看看,好好的车糟蹋成什么样了,啊!车恶心,人也没好到哪去,人家是要买媳妇的,不是买臭气熏天的乞丐的!我告诉你姓王的!后面你给我收拾好了,收拾不好今儿个就不走了!”
王力狐疑地去后面看了一眼,很快皱着眉头走回来,他自认理亏,也不与她争辩。
先是从车里翻出一个空桶,再次往县城里走去,过一会提了一桶水回来,又拿出一把笤帚,翻进车斗闷头打扫起来。
不一会,车斗的污秽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王力这才开口说道:“车我清洗干净了,你去给她俩擦洗擦洗。”说着,王力从后面的袋子里翻出几件衣服,扔给熊娟。“我提前准备了衣物,再给她俩换换。”
熊娟刚才积攒的怒气这才消散了许多,哼了一声,拿起衣服向后走去。
石红妮看着熊娟打开手腕上的铁链子,她脑子里在飞速的旋转着:此时逃脱的胜算有多大?
可惜,她觉得胜算不会太大,如果趁熊娟不注意跳起来逃跑,熊娟马上就能反应过来,进而呼喊王力。
以她的跑步速度,还没等进县城,就会被王力追上再重新绑回来。
反方向跑的话,后面更是一片荒芜,根本不可能跑的掉。
路的一侧是个陡坡,陡坡下方有条小溪,此时正值夏季,小溪溪水充足,石红妮不会水性,搞不好会淹死。
怎么办?要不要跑?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即便是跑,也是一个毫无胜算的赌注。可她的内心告诉她,这也许是这一路来唯一的一次逃跑机会了。
往哪里跑?
熊娟拿着衣服开始给石红妮更换,先穿上干净的裤子,再穿上套头的衣服。
换好后,熊娟重新拿起铁链的一段,另一只手伸过来,想要抓石红妮的手。
“不管了,就是现在!”石红妮内心怒吼一声,猛地跳起来撞向熊娟,她的头重重地顶到了熊娟的鼻子,熊娟顿时鼻血如注,她疼的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哎呦个不停。
石红妮顾不得和姐姐告别,拔腿就跑,没有往县城去,也没有往反方向跑,而是一个跃身跳下了陡坡。
等王力反应过来出来追的时候,石红妮已经顺着陡坡一路滚下去,最后直直掉进了溪水中。
王力气的直拍大腿。“熊娟你才是王八蛋!让你换个衣服都换不好,好好的人就这么跑了!你把那个给我看住了!看我不把她抓回来。”
还在车斗里的石红丫傻了眼,妹妹竟然就这么跑掉了!
她呆愣了片刻,心里戚戚然:“罢了,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回家,那我希望是你,妮儿,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这时,她忽然发现刚刚妹妹坐着的地方露出一根红色绳子,石红丫偷偷看向熊娟,她下了车,还在路边张望,没有注意这边。
石红丫迅速把绳子抽出来,绳子的尽头,连着妹妹那块玉凤。
她连忙把它贴身藏起来,手心隔着衣服摸到两块玉,石红丫又流泪了。
“妮儿,这次,恐怕真的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