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不管,鱼思遐就更不想管了。
虽然裴望一直觉得兰殊不是好人,但在鱼思遐看来,这个兰殊除了微妙地令她不爽以外,却也没什么特别需要警惕的地方。
兰殊明面上的身份是九煞宫弟子,还没被戳穿,那便姑且当他是,修为被法宝之类的遮蔽看不出,但能被裴望禁言,便可以知道他修为在裴望之下——那还怕什么。
如果真有什么阴谋,反正还有师尊在,师尊还对付不了这样一个卷毛小白脸不成?
鱼思遐很乐观,裴望却有些心神不宁。
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又懒得去改变什么。张嘴说话、解释、猜别人心思、考虑别人感受太累了,社交能量用尽,行动点数不足,裴望只想躺尸。
【哔哔——电量不足。哔哔——电量不足。呜呜呜呜呜呜呜——哔啵哔啵哔啵——】
鱼思遐和兰殊同时趔趄了一下。
这是什么怪声!
裴望在心里学电瓶车叫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才安静下来,开始想如果自己现在从剑上栽下来,头朝下脑袋着地能不能死透。
一边想着,一边遗憾地看了兰殊一眼。
兰殊:……
知道你不能自尽很遗憾了。
当初明明那么努力想活下来,现在又一门心思想死,真是搞不懂。
一般来说经历过生死大事,都是会变得惜命,裴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兰殊越发地感兴趣了。
“思遐仙子,不知你们师尊是位怎样的人物?”兰殊问。
“我们师尊啊,怎么说呢,他很亲切,不像别的门派那些仙尊那么傲,很好说话。”鱼思遐斟酌着说道,“……而且长得也好看。”
兰殊点点头,做出一副合格的听众模样,十分捧场地问道:“有多好看?”
鱼思遐扭头看了他一会儿,颇为自得地挺直腰板,道:“和我比差了一点,但也称得上绝色,跟你差不多水平吧。”
裴望和兰殊:“……”
不带这样夸自己的。
【意思是你比绝色还要美一点?】
【可恶,无法反驳。】
“不说话时气质超然脱俗,但是一张嘴就差了一点,总之,你见一面就知道了。”鱼思遐补充道:“师兄们长得也都不错,我们山上没有丑人!”
裴望默默地低下头。
【我的长相在山上确实是垫底水平,拉低了山上的平均颜值,真是有罪。】
【惭愧惭愧。】
【等等,我长什么样来着?】
裴望连人带剑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不是为了自己险些高空坠落,而是因为想不起来自己的长相。
她试着回忆,脑海里浮现的面孔却模糊不清,一会儿短发,一会儿长发,五官不断的变形、扭曲,哭哭笑笑地,在某个瞬间令她感到熟悉,但随着改变又迅速陌生起来,像是ai生成的人像动画,有时诡异得令她胃里不住地翻腾。
就好像亲眼看着自己变成其他人一样——不对,自己已经是其他人了,自己早就死了。
是了,自己死了,又在新的身体里活了过来,自己已经不是自己,是其他人了,但这个其他人也仍然是自己。
但是谁都一样,只要生命形式没有改变,个体的差异又算得了什么,古希腊的那个什么什么船——时间太久,已经想不起名字了,说白了就是这样的问题吧?
这不重要,不要去想。不能被哲学迷惑,想这些带不来任何好处。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不思不学然后狗带才是理想人生。不要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自问自答是精神分裂的前奏,一个自己已经足够不幸晦气,再增加一个只怕会带着身边人一起跌进无底深渊。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胃开始翻滚。
飞在空中容不得裴望分心,她一边勉强维持着脚下御剑平稳,一边控制不住地战栗,冷汗浸湿了里衣。
“师姐,你没事吧?”
“姐姐,你怎么了?”
有人在喊她。
哦,对。要先回桑坡村,其他的之后再说。在这儿出岔子会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
裴望摇摇头,尽量将这些不受控制的念头挤出脑海,神色仍然有些恍惚。
“我没事。”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然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