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轻叹,“老夫现在开几剂方子,你和你夫人且先留在这观察,看看情况。”
说完,大夫便提笔写下方子,让药童去抓药煎药了。
对于这一切薛妤并不知晓。
卫景沉低垂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虽是处于昏睡中,浓黑睫毛偶尔带着颤意。
如同朵枯萎的花儿,娇弱无力,仿佛时时刻刻都会被疾风暴雨碾碎。
若不是他及时赶来,她怕是便会.....
卫景沉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仿佛有着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心脏。
有些呼吸不上来,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痛意。
云剑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禀报道,“殿下,淮阳郡郡守魏大人消息来报,那些富商为了能在牌匾留下大名,正如殿下所思捐出了不少银两,赈灾之银凑齐了大半,殿下果真机智无双。”
卫景沉神色没有半分波澜,沉静不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些富商为了声名定能付出更多,云剑,你现在去给魏淳寄一封信,便说名额价高可得,其余的,他自是懂得。”
“是。”
云剑领命。
薛妤只觉得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不清,难以分辨。
忽然想到腹部中的骨肉,猛然睁开眼睛,双手下意识摸去,似乎在确认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卫景沉本便分了几分心神给薛妤,顿时注意到她已经醒了,见她这般惶惶,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怜惜。
“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薛妤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紧紧攥着男人的手腕,指甲几乎刺入卫景沉的肌肤。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可男人视若无睹,坐在床沿,任由她握着,如实说了。
薛妤微愣,手指瞬间泄了气,滑落般松开了卫景沉的手腕,泪盈于睫,凄婉哀怜。
“怎么会?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想到她差点失去了孩子,薛妤脸上满是懊悔和痛恨,喃喃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太过怯懦,她们又怎么敢那般对我?我的孩子也不会……”
“江夫人,现在你的身子受不得刺激,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说不定孩子还是能保住的。”
卫景沉从未安慰过女人,语气有些僵硬。
但想到薛妤腹中的骨肉是他的,心中也不禁带了几分担忧。
薛妤此时也清醒了些,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怔愣了一瞬。
“......你是卫公子?”
卫景沉以为薛妤早已认出他,眸底闪过一丝不悦,唇角微抿。
“不错,江夫人为何如此惊讶?”
看薛妤惊愕不已的模样,便知江许泽定是在她耳畔说了他不少坏话。
薛妤想到江许泽对她说的,说他早已下了大狱,被砍了头,结果人却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讪讪。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卫某家中有急事,这才不告而别。”男子声音低沉温雅。
话语略微迟疑了下,似乎只是有些疑惑,“不知江郎中在何处?卫某还未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薛妤想到夫君不在身侧,神色微黯,唇角牵扯着一抹无力的笑。
“我也不知。”
若不是卫景沉及时将她送去救治,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薛妤心底满是感激,仰起下巴,“方才的事多谢卫公子,妾身无以回报。”
“无妨。”卫景沉嘴角含笑,凝视着她,“卫某想,江郎中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被耽搁了。”
薛妤睫毛微颤,手指下意识攥着,嘴唇嗫喏了一下。
“或许吧。”
卫景沉将女人的情绪尽收眼底,她虽是在笑着,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只有淡淡的苦涩。
心中忍不住讥讽一声,就这么喜欢那个郎中么?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这般做,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早些看清她夫君的真面目。
大夫看完外面的病人,进来见薛妤终于醒了,她的气色并无刚才送来那般惨白,也略微松了口气,招呼药童把熬好的药递给她。
薛妤也不敢耽搁,连忙将药喝了。
大夫拿着小迎枕搁在薛妤的手腕下,细细诊脉了会儿。
“幸好你夫君及时将夫人送过来,否则的话大人和孩子都难tຊ以保住了......”
薛妤瞳孔微微凝缩,有些愕然,耳尖不可避免的浮现一抹绯红,连忙否认。
“大夫,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夫君。”
大夫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想到卫景沉几欲要杀人的脸色,冷沉凝结,不禁有几分疑惑。
真是怪哉。
但到底也没多问。
此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江许泽陡然注意到立在一侧的男人,他的身姿高大挺拔,侧脸皎洁如玉,矜贵冷淡。
分明是那早已死了的卫景沉!
江许泽哆嗦着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被砍头了吗?”
卫景沉目光看向他,如已出鞘的刀刃,锋利冰冷,直直刺向他,“卫某只是回家一趟,不知江郎中是从哪里听来的?”
语气虽是平淡,却暗藏刀锋。
“说来也奇怪,卫某回家时忽然遭遇官兵的追捕,后来还是县令深明大义,查清真相,这才将放我回去。”
卫景沉语气尽是不解,话锋一转,“知晓我踪迹的并不多,只有江郎中和令夫人。”
语气似乎意图所指。
薛妤略微蹙了眉,心底不由浮现一个想法,难不成是夫君举报的?
可他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想必是被官兵发现了,卫公子无事便好。”江许泽心虚的垂下了视线。
连忙转移话题,上前握着薛妤的手江许泽关心道,“娘子,你和孩子如何了?”
若是放在往常,薛妤定是觉得江许泽体贴温柔,如今不知怎么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薛妤抽开了手,眉眼淡淡,“我已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