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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总是会发生很多的故事。
有人在生死边缘徘徊,有人正经历着绝望,有人在热闹的包围中醉生梦死,也有人只是坠入日复一日的平常清梦......
但时间它只知道无情的往前滚动,根本不会在意每一个渺小的众生。
白昼按时来临,又是新的一天。
*
花雨村的清晨并不算清净。
山坡那一头通常从五点开始、便会传来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早起进城务工的年轻人骑着电瓶车,滴滴滴的按响喇叭;
喇叭声和说话声激起家里的狗叫声不断,屋后树上的小鸟便也不甘示弱的回上几句婉转歌声,宣誓自己的存在感......
比起杭州度假山庄的别墅,或者苏州水乡里隐世的水边豪宅,这里确实不算清净,也上不了台面。
但这种近似于粗糙的空气,却让近年来失眠问题越来越严重的许熹、感觉莫名的静逸。
大概是这种鸡鸣狗吠的烟火味,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吧。
又开了一个接近通宵的跨国线上会议,许熹终于在清晨的阳光中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将轮椅从书房的办公桌前离开,他推开阳台门,到阳台上透一口气。
*
许熹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先天的特殊性心脏病,加上肺动脉闭锁,导致一生下来就心力衰竭被送进了急诊。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这种情况大概率就这样没了。
好在许家并不普通,许熹保住了命。
许家人丁单薄,他成了许家唯一的嫡孙,就更不能死了。
钞能力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全球专家聚集在一起成立了专门的医疗小组,专门服务许熹一个人,让他这样的身体竟也健全的长到了一米八六。
除了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和有肌力下降的后遗症外,他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
专家的保守估计,他至多活到三十岁。
可能是回光返照,最近一年来许熹的身体也在医疗队的调理下竟然好了很多,大部分时间已经可以不用依靠轮椅了。
但一个人的习惯很难改变,他在公开场合依然以轮椅示人。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病秧子残废的名头,能省给他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女人。
说到女人,许熹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张娇艳的脸。
司绮....
该拿她怎么办呢....
许熹坐在阳光下,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
也就是这个时候,从对面那栋房子的阳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手机闹铃声。
两家的阳台隔得很近,铃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许熹睁开眼睛看过去,对面阳台上并没有看见人。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往右手边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铃声的来源。
银灰色的新款苹果手机、孤零零的躺在斑驳老旧的水泥地面上,兀自欢快的响着。旁边是一只银白色的行李箱。
不远处,手机的主人蜷缩在烧黑的窗口下方,一脸潮红、紧闭着眼睛。
不知道就这样睡了多久,已经昏迷了过去。
是司绮。
*
死亡并没有那么绝望,因为她经历过死亡。
更绝望的是清醒的活着,然后看着自己堕入地狱。
*
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司绮从床上猛地弹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许熹家里。
不是一楼的那间客房,而是楼上,许熹的床上,因为她看见了屏风后面那间熟悉的书房。
她松了一口气,脸上升起心满意足的笑。
没错,昨晚她是故意回到这里的。
从蒋星璨的房子出来的时候,司绮已经察觉到自己开始发烧了。
大腿上的伤口泡了水,泛白发肿,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扯着神经一抽一抽的痛。
但她依然没有去医院,而是选择打车回花雨村。
到达外婆的小楼,司绮已经脚步虚浮站不稳了。
对面书房的位置亮着灯,被窗帘挡着依稀不清,但她确定,许熹就在里面。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上了自家二楼的阳台,司绮狠狠揉了大腿伤口一把,痛晕了过去。
将伤口和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强者的面前,才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戒心。
这是司绮攻略许熹的方法。
几乎是自残的方法。
只是到底是为了攻略许熹,还是为了惩罚自己,司绮自己也说不清楚。
*
许熹并不在,前两天早晨见过的那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打盹。
上次和司绮聊过几句,自称玫姐。
“醒了呀~”玫姐睁开眼睛,冲司绮笑道。
司绮嗯了一声,立刻要掀被子下床。
“诶,别别别!你手上还扎着针呢!”
司绮转头,这才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头。
“我怎么了?”她迷茫的问。
“伤口发炎了,还发烧烧出了肺炎....早晨被少爷抱回来的时候,身体都烫手哦!一张小脸白的相纸一样,吓死我了!”
玫姐一边回答,一边帮她细心的整理好被子和靠枕,
“还好张医生带人刚好来这边给少爷检查,车上什么药和设备都有....”
司绮安静的听完tຊ,这才问道,“是哥哥把我抱过来的?他人呢?”
玫姐转身倒了一杯水给司绮,听到她问起许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又开始了继续的碎碎念,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像我们家少爷,昨夜书房亮了一夜的灯,上午又去公司了,哎,本来身体就不好,真是操碎了我的心.....
你也是一样的,张医生做了检查,说你的睡眠严重不足,操劳过度,身体非常虚弱之类的.....
总之你也别着急走,我楼下煮了燕窝玉米露,最适合生病的人吃了,我去端上来,你喝完好好挂水,放心在这儿休息。”
原来许熹不在家,又去工作了。
司绮醒了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现在肯定气色非常差,不太适合和许熹过多相处。
听话的喝了汤,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可能挂的药水里有安眠的成分,也可能是因为又回到了许熹的地盘,令她心安。
司绮半夜醒来,但头依然是晕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醒没醒。
房间里昏昏暗暗,右手边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已经是夜色深浓。
卧室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角落的一盏米白色落地灯亮着。
于是她朝灯光的方向一转头,看到了许熹。
他半靠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睡了过去。身上还穿着亘古不变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黑色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随意的搭在一边。
看起来是才下班回来没多久。
司绮忽然不敢再动,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愣了神。
房间里的温度和湿度都正好合适,窗外是张牙舞爪的黑暗,但窗内却是米色的温暖令人心安的曦光。
高高在上的男人,不管家世还是能力长相都极优秀拔尖的男人,连白雪公主都爱而不得的男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像是一场美梦一样,动一下,便会幻灭的那种美梦。
生病的人内心都会变得脆弱感性。
这一刻的司绮忽然想,如果许熹不是许熹、她也不是她就好了。
如果许熹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真的就是住在花雨村的小楼房里的普通男人。
自己和他的相遇也并不是她的刻意为之,是真的像命运的安排一样,偶然间的遇见。
他们之间可以坦坦荡荡的相处,没有隔着那些污秽的囹圄,那该多好啊。
但这些愚蠢的想法也只是昙花一现,眨眼便被司绮唾弃的扔到了一边。
困意再次来袭,她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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