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市郊福利院。
“我代表我们福利院及所有孩子谢谢方先生,谢谢您给孩子们捐赠的所有读物,谢谢您!”
中年女人满脸真诚笑着同男人握手。
“李院长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男人眉眼含笑,言语谦卑。
“呵呵...方先生这边请,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等着方先生传授知识。”
两人朝院内走去,操场里排列整齐的座位上坐满了孩子,院长带着人走上高台向孩子们介绍道:
“孩子们,这位方知也方先生为我们寄生福利院捐赠上万本读物,我们全体起立,鞠躬感谢方先生好不好?”
“好!”台下瞬间应答并起身。
方知也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迫接受了无上敬意。
“孩子们,今天我给你们讲……”
故事在方知也唇舌飞舞间进入了尾声,他特意要求独自逛逛院区。
走到一间教室外他透过玻璃看见了一个男孩坐在画架旁,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男孩一动不动的身体上,那一团光像是在拥抱着那个瘦弱的后背。
方知也悄声推门而入,人都站在男孩身后也没被察觉,他顺着男孩发呆的方向望去,画架上是一幅乱七八糟的画,也不算乱七八糟,方知也多少也从那些杂乱线条里看到了些画面...
一条斑驳皮纹的蛇张开半张嘴,嘴里被涂上了一大团黑色颜料,那团颜料下具体是什么,方知也不得而知。
“怎么了,不知道该画什么了吗?”温温柔柔的嗓音唤醒了男孩的怔愣。
男孩转头看他,就这么定定的半晌没出声。
“噗...”
方知也忽然就笑了,“小子,你这双眼皮大眼睛一转不转盯着我,是不是在挑衅我的单眼皮呀!”
男孩忽地把头扭回去,默不作声起身率先离开了画室。
方知也并无半点尴尬,看着仓惶离去的背影,他隐约察觉了些什么。
他一直在男孩身后默不作声远远跟着,男孩始终一个人,一个人在角落,每个角落,或坐、或站…
任其他孩子如何喧嚣,嬉笑,他始终无动于衷。
他好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方知也好像忽然看到了母亲离开那段时间里的自己,孤独、无助。
“唉!这孩子叫沈黎,性格孤僻,没有一个孩子愿意跟他玩在一起……”
方知也侧头便看见了愁容满面的李院长。
李院长继续道:“这孩子八岁来到这里,当时瘦得皮包骨,在院里这四年能长成这样已经耗了不少力,可是,就是这性格...”
“心理医生怎么说?”方知也问。
“医生说孩子心结太重不愿意敞开,现在也在定期治疗,但是这些年他始终如一,一句话不开口!”
“因为这个原因才没人领养吗?”方知也又问。
“那倒不是,您也瞧见了,这孩子长得好,喜欢的家庭有好几个,也都愿意领养,只是……”李院长深深叹了口气才继续道:
“这孩子情况比较特殊,他是自己来的福利院。”
“自己?”
“嗯,当时我们调查了他的档案,发现他的父亲因为欠赌债太多就跳了楼,父亲没后母亲变卖了所有家产,这里说的所有不是形容词,是真的一分没给沈黎留。”
“把债还完后也选择了自尽,沈黎只有一个伯伯,因为身无分文所以在伯伯家受尽苛待,甚至连饭都没给吃。……”
李院长抹着泪,“当然,这些是我们用了非常手段才查到,公家那边并不太知情,是沈黎主动和伯伯断绝关系要来福利院!”
“所以,有家庭来领养时他死活不愿意去,去年又来了一对夫妻,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也答应下来,可唯一的条件是户口不能改,后来那家人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那么坚持,那个户口本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当时仅八岁的未成年人!”
李院长说完了,方知也看向那个早已空空如也的地方,心里的涟漪一层一层漫开。
“院长……院长……”
一个年轻老师急匆匆喊着。
“沈黎和其他孩子打起来了!”
“什么?”李院长顾不得方知也便急匆匆随着人跑去。
方知也自然也跟了上去。
“沈黎,你快放开,杜诚快喘不过气了……”
“沈黎...”
“快,大家把他俩抱开……”
院长焦急地喊。
几个老师分工去拉沈黎,有的去扳沈黎的手,有的从身后抱。
可是,沈黎诺大点身体却在这一刻力大无穷,他死死将另一个男孩的衣领拽着,几人怎么也分不开,地上的男孩面色通红,沈黎的脸上却始终苍白如霜。
方知也看着地上的状况,直觉告诉他地上的男孩一定是触碰了沈黎的底线。
太像了,这个男孩某些方面同他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忽然,他看到有个老师竟捏紧拳头欲要朝沈黎的肚腹处挥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几步上前一把将那只拳头牢牢抓住。
“你想做什么?”他死死盯着那个人。
跟过来的助理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老板,可老板的神情吓得他一激灵,跟了老板三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老板如此凶狠的表情。
“我...我...”那人也被吓得支支吾吾。
“我来解决。”
方知也丢下这句话后便单膝跪地半抱着沈黎的后背,他轻轻安抚着这头瘦骨嶙峋的小狮子。
“别怕,哥哥帮你解决,你先放手好不好...”
轻柔的嗓音截停了所有人的声音。
“听话,哥哥保证,一定站在你这边!”
沈黎突然松开了手转头望向说话的人。
方知也与他四目相对,沈黎眼里的泪花装满了方知也。
“真的,没骗你!”方知也将人抱至一旁,手里轻飘飘的重量压在他的心脏上,沈黎没有推开他,就这么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被压着的孩子被院长等人扶至一旁,有医生为他检查身体,听到人没事时院长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院长气急地看了看那个孩子又看了看沈黎。
在看到沈黎窝在方知也怀里时她也微微怔愣了片刻。
“沈黎是个神经病,他要杀了我,院长妈妈,你把沈黎赶出去!”
“杜诚,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才惹到沈黎了?”院长并未管杜诚的话继续问。
杜诚坐直身体抬手指着沈黎喊:“沈黎他故意画恐怖的画吓人,好几个女孩都被吓哭了,不信你问她们……”
“是...”
“是...”
围着杜诚的一圈孩子都纷纷点头附和。
有个女孩站出来道:“胡说,明明是她们自己要去问沈黎画的是什么,沈黎不理她们她们就一直问,然后沈黎就说画的蛇吃人……”女孩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身体也有些发抖。
“然后呢?”方知也望向那个看来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追问。
女孩顿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继续道:“然后她们就被吓哭了,杜诚进来看到就撕了沈黎的画,然后骂他……骂他……疯子,怪物,还要去抢沈黎的户口簿!”
在听完全部事情经过后,还没等院长说话方知也就直接对院长道:“李院长,将那孩子送至别的福利院去,他的照料费,我出!”
那男孩忽然就慌了,哇哇大哭着喊,“院长妈妈,我不要走,别送我走...”
沈黎忽地又抬起头去看方知也,盯了片刻后挪了挪身体离开了方知也的怀抱。
方知也有些不知所以问沈黎,“不满意?”。
沈黎依旧没有说话,就那么直愣愣看着方知也。
对面的男孩已然被院长安抚好了,李院长带着人朝方知也和沈黎走来。
“方先生,您看,都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要不就放过他这回吧!杜诚两岁就到了这里,已经快十年了,他去别的地方也不习惯,你……”
“对不起,方先生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都是我的错,求您,求求您别把我送走……”
院长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男孩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方知也跟前。
方知也瞧着眼前的人,心里没由来的厌恶,明明对方只是个孩子,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他刚才也是真的生气,真的想把人送走。
他紧紧盯着杜诚道:“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杜诚也瞬间明白,就这么跪着将身体转向一旁一直盯着方知也的沈黎大声道:“沈黎,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
沈黎一眼没看他,他始终保持抬起头的姿势将眼睛放在方知也的脸上。
方知也看了看发愣的沈黎也没打算将他喊醒,他盯着杜诚道:
“你记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没有资格干扰和指点!欺凌他人终将遭到反噬,所以,以后你不能再欺负沈黎也不能欺负其他同伴,知道了吗?”方知也语气很凶,他不去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知道了,我知道了!”
方知也皱着眉朝男孩挥了挥手,男孩爬起身就往其他同伴跑去。
“可这也不是杜诚一个人的错啊!沈黎也应该……”
“梁艺!”
院长大声截断了一个老师突如其来的反驳。
方知也连眼神都没有投向不满者。
院长向方知也保证道:“方先生,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会督促大家好好教孩子们。”
“嗯。”方知也从鼻腔应了声。
“老板...”助理小杨这才有机会插进话。
方知也看了过去,“什么事?”
小杨几步上前轻声道:“有批图书出版时…………”
方知也听后神情逐渐严肃,他侧头看了看那个还呆愣着的人,而后对他说:“沈黎,你好好的,哥哥要去忙了,以后再来看你。”
说完又朝院长看去,话还没出口院长便急忙保证。
“方先生,您放心吧,沈黎也是我当初硬要留下来的人,不会让他再受委屈的。”
方知也抬手想去揉揉那头看起来软乎乎的发顶,可抬起手又收了回来。
小家伙古怪得很,不知道会不会让摸,算了。
“哥哥……”
方知也抬起的脚步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微哑的声音。
他站定转身看去。
“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是沈黎。
方知也第一次听到小家伙的声音,哑哑的,乖乖的。
他对沈黎露出一抹自认为非常温柔的笑,道,“我尽量早点...”。
方知也走了,而他不知道的是沈黎为了那句不确定盼了一天又一天。
……
一个月后。
方知也正和朋友在台球室打球,今日的他穿着休闲,灰色连帽卫衣才凸显了他实际年龄,无论穿西装时成熟的他,还是现在看起来还似学生的他都一如既往是人群中的焦点。
“你舅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正跟方知也说话的是他的发小余舟,两人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都没分开过。
方知也弯腰执杆准备着,压下的腰臀比成了台球室里女孩们的一道风景。
他计算好方位,充满禁欲感的手轻轻一推,一杆四球。
顿时,掌声雷动。
他收起杆子示意余舟继续。
而后才懒懒道:“处理好了。”
余舟朝他走近了些小声问,“你没趁这个机会把他踢出方氏吗?”
方知也沉默着。
“你看你二十一岁就放弃学业回去继承家业,家里又有个虎视眈眈的亲舅舅,才二十四岁就提前进入了杀人不眨眼的商战里去,你说你,时机到了你又不动手……”
余舟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方知也,“小心哪天他先把你废咯!”。
“外公说再给他一个机会……”方知也吐了口烟圈淡淡道。
……
余舟摊了摊手,无奈拿起球杆。
“叮叮叮……”方知也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是没备注的本地号码。
他皱了皱眉,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私人号码……
“喂……”他思虑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方先生您好!我是寄生幼儿园的李院长……”
听筒里的介绍说到一半方知也便记起来了,沈黎的福利院。
“昂,你说,什么事!”方知也问。
“是这样的,关于沈黎……”
“好,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我下午去看他。”
电话挂了,方知也陷入了沉思。
“发生什么事了?”余舟有些担心问。
方知也在球杆上来回摩挲着,像是在纠结什么决定。
“怎……”
“走,带你去见个人……”
余舟的担心还没出口就被人拉着出了台球俱乐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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