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
程隽的黑眸一瞬变得血红，如入魔一般。
陶夭刚要细看，那双眸子又是一片清明，纯澈如水。
忽然她被身下之人猛地推开，一时没有防备，被推倒在地。
“嘶——”蹭到身上的伤口，陶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传来程隽冰冷的声音：“常慧师叔说得果然没错，你果真是个恶妖，不仅破坏镇妖塔，竟还和妖界串通一气！”
他厌恶的眼神狠狠将陶夭钉在原地，陶夭喉咙像是被人掐住，想解释的话又生生被堵了回去。
“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原不过是想从我口中知道镇寺之宝舍利子的下落！”程隽咬着牙，不知是痛恨陶夭，还是痛恨自己。
陶夭的心像是被人拿了一把钝刀子在剐，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她抓住程隽的袈裟，望着他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舍利，我要真想做坏事，我大可以直接做，为何要刻意接近你，你一介凡人，能反抗我吗？”
程隽却是闭上眼睛，不想再听她的狡辩之词。
陶夭无力地松了手，心被人拉着直往下拽，又冷又冰。
豁出命将他救回，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陶夭苦笑一声：“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程隽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一次次的解释，他也从来不曾信过，这次，陶夭真觉累了。
罢了，世间诸事，她勉强不来。
她便是有通天之能，却又能拿他顽石之心如何？
陶夭恹恹转身，离开前挥手布下一层结界。
哪怕他对她如此，她仍怕他会再遇险境，毕竟巫山也不是太平之地。
而程隽看着眼前的结界，五指收紧，攥得指节泛白。
解释再多，最后还不是要囚他于此，这妖孽果真是费尽心机！
另一边，陶夭来到人间。
人间热闹无比，可越是喧闹，陶夭心里越感孤寂。
走在人群里，她分明与这芸芸众生无异，可在程隽心中，就是无她容身之地。
“卖酒咯，百年女儿红！”小二卖力吆喝，“杯酒解愁，一壶忘忧！”
陶夭停住脚步，一股清冽酒香传来。
世上又怎会真有酒，平她千里愁，解她万丈忧？
陶夭向小二抛出一锭金子：“装酒！”
回到清极洞，不出所料，程隽正打坐。
身处石窟，也如端坐莲台。
陶夭没有说话，亦不知道能同他说什么，或者说，说了他亦不会信。
她拿出方才买的酒，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她的手和嘴唇都被苦得发颤。
明明酒都喝到了肚子里，却有水珠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陶夭抬手摸上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两行，又饮一杯。
却又是有水从眼眶跑出来。
越喝越凶，心却是越喝越痛。
那从眼里掉出的水，沾湿衣襟。
她还要再喝，手腕忽然被人强硬地擒住。
“铛！”一声。
指尖的酒杯掉到了地上，滚了两滚。
陶夭醉眼看着眼前的程隽凄然一笑：“怎么，你也想喝？可你们和尚不能喝酒，你……”
她的话到一半，莫名顿住。
眼前人此刻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像黑暗被阳光灼穿的洞，冰冷却又带着一丝热。
手腕被握得很痛，她想抽出来，可却被他死死钳住。
陶夭蹙眉看向程隽，这个和尚啊，真是好看。
好看的令她埋在死灰中的心脏都微微一动，酒气像是由着空气缓缓渗入了心里。
陶夭突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酒水渡到程隽口中，他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咳嗽不已。
陶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痴痴笑着，眼泛泪光：“你就是假正经，你都破了色戒，再破一下酒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