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歌晚呼吸微滞，心头好像被什么给敲了一下。
　　她攥紧了掩在衣袍中的手，声音莫名晦涩：“别这么叫我，既然从前不愿叫，如今也不必再这么叫我。”
　　周朝苏的眼暗淡一瞬，唇角落下又勾起：“我都要死了，你……”
　　“啪——”
　　孟歌晚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你害死我父兄，你早就该死了！“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可眼泪又同时掉下。
　　周朝苏的脸被打偏去一边，很久都没有转回来。
　　而孟歌晚擦去咬紧牙关擦去眼泪：“周朝苏，我恨你。”
　　周朝苏慢慢转回来，牢狱里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眼眶微微红了。
　　他看着孟歌晚，还是轻笑着：“晚晚，你还记得八年前我被处决的前一天，我同你说了什么吗？”
　　孟歌晚微微一怔。
　　八年前的那一天，她去找周朝苏一起出门去长安街。
　　在街头买糖人的时候，周朝苏曾对她说了一句话。
　　但当时身边人声鼎沸，她没听见。
　　后来，她就忘了再询问。
　　周朝苏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对你说。你会永远是大将军家的女儿，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平安快乐。”
　　“我的确是为了逃避婚约才假死离开的，但我没想伤害你。”
　　“我以为有你父兄的疼爱，就算我不在，你也不会伤心太久。”
　　“离开的八年，我也并非有多潇洒，在听到你为我报仇的时候，我突然很后悔。”
　　孟歌晚听不下去：“别说了……”
　　周朝苏一身白衣从未如此狼狈过，连发丝都是凌乱的：“我听到消息就从江南往京城赶，我想要救你，我想要……”
　　“我让你别说了！”孟歌晚抬声打断了他，“你如今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的父兄是因为你死的，我的家也是因为你没了的。而我竟然还给我的仇人报了仇……周朝苏，你恨我，我如今这样你应该很得意吧？”
　　“今日你要死了，是你自作自受！明日我还去刑场，亲眼看着你彻底死绝。”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拂袖转身就离开。
　　周朝苏面色一僵：“晚晚……”
　　可是幼时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再也不会为他停驻。
　　……
　　孟歌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坤宁宫的。
　　她回过神时，看见坤宁宫的牌匾，突然觉得很可笑。
　　曾经她最厌弃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她唯一的归处。
　　暮然间，一滴冰冷的水砸在她面上。
　　她怔了怔，慢慢抬起头，这才发现乌云密布。
　　瓢泼大雨倏然落下来。
　　孟歌晚被浇湿。寒气彷佛从五脏六腑冒出来。
　　宫里的婢女很快发现她，急忙跑出来：“凌姑娘，您怎么不进宫呀？这样淋是会感冒的，您快跟奴婢进宫，奴婢去给您少点热水沐浴。”
　　孟歌晚却摇了摇头：“不了。”
　　话音落下，她转了身行走在雨中。
　　宫女愣了下，又急忙举着伞跟上去：“姑娘，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孟歌晚一双眼失神空洞：“我要出宫。”
　　“我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