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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捷任礼部尚书后,侍郎一职空了出来,六日后吏部颁布了新任礼部侍郎。
城东一处宅院内,园中盆景枝丫鲜嫩,乔知吟坐在树下石椅上喝着茶,这所宅院不大,却高墙红瓦将一切遮得严实。
五月已至中旬,日光炎热。
哪怕无人,青枫也站得挺直,说:“新上任的这位礼部侍郎颇有来头,是晋西谈家二子,谈家是晋西闻名的商贾大家,长子谈斗接任谈家生意以来风生水起,而这位二子谈程颐,就更声名远扬了。”
乔知吟撇着茶沫,说:“确实闻名,我曾听营中士兵闲暇时谈论起此人。”
青枫沉吟一瞬,道:“谈程颐是嫡二子,自小便才学出众,他是明兴十八年的探花,这自古探花郎样貌必定千里挑一,这位也不例外。谈程颐入仕五年一直在翰林院负责修书撰史,直到这次礼部空缺,皇帝像是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来。”
青枫顿了顿,继道:“主子,会不会有人在背后为之?”
乔知吟放下茶盏,说:“樊家之事虽已告一段落,但若是樊捷再与此事牵扯不清落马,谈程颐保不齐就是下一个尚书,此人在翰林院沉淀五年之久,又是当年探花,学识远见皆不凡,此番冒进只怕有所求。”
青枫说:“属下多留意此人动静。”
乔知吟轻点头,起身往里屋走着,青枫跟在身后,见她打量神色,说:“这宅子虽不大,但靠近护城河,正门两条街外便是刑部,后门却僻静得很,原先的主人家急于出手要的价钱还算公道,属下当时想着主子要是有一日从谢家出来,在燕京能有个落脚之处。”
乔知吟逛了一圈,从里屋出来后往小道走,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后门,她说:“还不错。”
乔知吟回到园中那棵梧桐树下,正逢夏日,茂密的林叶在阳光之下熠熠摇曳,有风徐徐,半黄的树叶飘零而下,落在石桌上。
青枫说:“主子可有把握什么时候能出府?”
乔知吟沉思一瞬,说:“还不急。”
青枫面露疑色,静默等候下文。
乔知吟拾着黄叶把玩,说:“我如今在苏祁尧身边还不错,虽然有些受制于人,但背靠谢家这棵大树能避免许多麻烦,在我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前,我暂时没有出府的打算。”
青枫自然听从她的决定,只是有些担忧,说:“可谢岑此人……”
青枫斟酌着说:“谢岑自小母亲亡故,其父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常年居于佛寺诵经。谢家两子,谢允谦自不必说,三年前便已是刑部尚书,大家都说,有谢允谦珠玉在前,谢岑又是这幅我行我素的模样,只怕谢岑这一生都要活在哥哥的光芒下。”
乔知吟摇头:“不,我不赞同。”
她静静思索片刻,说:“我在沁园也有日子了,苏祁尧此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此人做事果断,条理清晰,而且极有主见,若是入仕只怕谢允谦都拦不住人。”
青枫讶然,他没想到乔知吟对谢岑评价竟如此之高,顿了顿,说:“那他这是为何?”
乔知吟略一思索,说:“大抵是做给皇帝看的。”
谢家历经三代君主,地位之高堪比开国功勋,且内阁掌管六部,谢益是重臣更是权臣,这般世家长孙谢允谦就已如此出类拔萃,若是再有一个卓乎不群的苏祁尧入朝为官,那谢家可就要遭殃了。
青枫皱了下眉,正想问个明白,乔知吟却已朝外走去,说:“出来时间太久,我得走了,这些日子你把人盯紧些,下次见面我们再说。”
青枫颔首:“是。”
乔知吟走了两步,又想到一事,停下脚步,说:“九霄是谢岑的表字?”
青枫说:“是,主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乔知吟若有思索,说:“我还以为他本名就叫九霄,原来是表字,那夜第一次听到谢岑这个名字,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青枫说:“据说九霄二字是谢允谦亲自取的,不过燕京城内没几个人敢直呼其名,主子不知道很正常。”
乔知吟眼睛眯了眯,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过,谢岑……”
青枫说:“怕是无意间听到过吧。”
乔知吟没往心里去,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去,说:“这是一千两,我看这园子装置简单,你拿着钱添置添置。”
青枫却不肯接:“主子,我……”
“就当是为我添置的,待我出府后,总不能住个空荡荡的屋子吧。”
青枫只得接过。
回到沁园时刚过晌午,今日苏祁尧饭后要作画,十三正伺候人在画房,乔知吟从小厨房端来两碗冰镇过的糖水,敲了敲房门,没等传唤便入内放置在桌上,说:“三娘做得沙糖绿豆冰雪凉水,我端来两碗。”
十三笑着收起一副画卷,欣然上前来,说:“乘风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乔知吟端起一碗递给他,说:“忙完了事就回了。”
十三接过,刚喝一口,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下:“你等等……”
十三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古铜色令牌,递给乔知吟,说:“给,谢府的令牌,有了这日后你随时都可出入府中。”
那块代表谢府近卫的腰牌触手微凉,乔知吟垂着眼,盯着看了一会,十三已经重新端起碗,喝了半碗,抱怨说:“这天可真是越来越热了……”
乔知吟将腰牌收入怀中,端起另一碗给苏祁尧送去,诺大的长桌上一副荷花图跃然纸上,水流见底,锦鲤浮现,两侧落英缤纷。
乔知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园中荷花池,夏日已至,池中白莲正怒然盛放。
“少爷。”乔知吟将碗放在他手边,沿着桌转了个圈去赏画。
乔知吟不懂画,却也能辨好坏,看得出苏祁尧画功不俗,应该自小就下了功夫的,这画房壁上挂的大多是山水名画,两侧两个大画筒内皆放着十多卷画卷,想来都是苏祁尧的手笔。
苏祁尧任她察看,端起汤水喝了几口,乔知吟沿着画壁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桌旁的那副荷花图上。
她闲来无事,看着画冥想不语。
苏祁尧见她模样,说:“怎么?画得不好?”
乔知吟面上一片认真,说:“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苏祁尧说:“哦,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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