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碗鸡汤,萧庭云这孩子可是无福消受。
宋嬷嬷闻言还以为兰因是真的在感谢她,摇头叹息一声:“咱们王妃去得太早了,老奴再不多照顾一些,你们姐弟这小小年纪,可怎么活得下来啊。”
“这王府……唉……”
说完这话,复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上拼命挤出来的几滴眼泪。
“王妃在的时候,对老奴诸多照拂,如今就全当是报恩了吧,要是能亲眼看着云哥儿平安长大,也算是对得起王妃的在天之灵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兰因甚至想给她鼓掌叫好,再赏她几两碎银子。
真是好一出唱作俱佳的台子戏,这人不当奶娘去唱大戏也能成个角!
“嗨,瞧老奴这记性、净顾着跟郡主说话了。”几步踱到弟弟萧庭云面前,拿着汤匙给弟弟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然后殷切地看着他:“小郡王快快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等等!”兰因一个眼神制止了弟弟想要喝汤的动作。
萧庭云很听话,放下汤匙乖乖地坐好,一句疑问都没问出口,就算那鸡汤鲜美的气味早就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阿姐一句话也比什么都好用。
倒是宋嬷嬷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疑惑:“郡主?”
“有劳嬷嬷把那碗汤拿过来我瞧瞧。”
瞧瞧?她还能瞧出什么不成?连宫里太医都不一定能看出问题来,萧兰因一个小丫头片子难不成还能有火眼金睛不成?
宋嬷嬷心里慌了一瞬,想到这点又很快就镇定下来。
把刚刚盛好的汤,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兰因面前。
兰因见她事到如今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来,心中叹服,这个人演戏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了,总不能下毒这个环节宋嬷嬷并不知情?
可能么?
秉着绝对不会冤枉了她的原则,兰因眯起眼睛决定试探一下。
端起了那碗鸡汤,拿起汤匙尽可能慢地往自己嘴里送,余光则时刻关注着宋嬷嬷的面部表情。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个人背主绝对不会只最后绑了原主的那一次。
给弟弟下毒,她就算不是主谋,也当是首恶。
再好的伪装,在紧要关头,也难免会露痕迹,宋嬷嬷见她要自己喝下去,如何会不着急。
这碗汤萧庭云喝得,萧兰因可喝不得!
慌忙间捏住了兰因的手腕,宋嬷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语气不赞同地开口道:“郡主!这可不是给您喝的啊,云哥儿都瘦成这样了,您就不心疼?”
兰因面露疑惑:“嬷嬷,我只是想尝一口也不行?”
“哎哟,我的小郡主哟,您喝了云哥儿再怎么喝啊?”
“没事的,弟弟不会嫌弃我的。”睁开她的手臂,做出坚持要喝这一口汤的样子。
宋嬷嬷急了:“这汤您可喝不得。”
“哦?”兰因勾起一抹笑意:“我为何喝不得?”
当然是,当然是王妃吩咐过,小郡主现在还不能死,王妃对她另有安排!
慌乱间宋嬷嬷的眼睛对上了兰因的,注视着这双深邃的眸子,宋嬷嬷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慌乱来,这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看透她内心的所有肮脏龌龊。
她嘴角还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宋嬷嬷看着这个笑容,愣在当场,仿佛白日见了鬼。
“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左手稳稳地把那碗汤放回了桌子上。
兰因右手手腕一转,轻松挣脱了宋嬷嬷牵制自己手臂的那双手,然后毫无预兆地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中心窝,由于距离太近,宋嬷嬷只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她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墙边那套桌椅本就陈旧腐朽,一个人就那么撞过去,当场就给撞散了架。
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到了房间里另外的两个人。
“阿姐!”六岁的萧庭云迈着小短腿儿来到了兰因身边,受惊似的牵着她的衣角。
“郡主!”墨兰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整个人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兰因一个眼神扫过去:“墨兰,守门!”
“哦,好,好好!”墨兰连忙几步冲到门口去,拿背顶着前厅的门,她年纪小,惊慌之下只会凭吩咐办事。
摸了摸萧庭云的小脑袋,安抚住了他,让他在原地老实待着。
兰因把鸡汤全部倒回了大汤碗里,然后单手捏着汤碗,走向了那个在碎木屑里艰难挣扎的宋嬷嬷。
那一脚实在太重,宋嬷嬷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站起身来,反而吐出一口血来。
五脏六腑剧痛无比,肋骨好像也被踢断了……
她不知道萧兰因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是怎么使出这种巨力的。
此时看着这个消瘦的姑娘捏着汤碗走过来,宋嬷嬷再也不敢心存侥幸、觉得小郡主不知情了。
如果不是确切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会忍心对她这个陪她长大的奶娘下这么重的手?
一瞬间只觉得亡魂大冒,缩手缩脚地想往后退,可是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她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不敢狡辩只一个劲儿求饶:“郡主,郡主,您要做什么?老奴从小照顾您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兰因一言不发,拿着碗靠近,低下头轻蔑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慈祥温和的奶娘,露出此时满身的狼狈。
她一丝不苟的发髻摔散了,素净的衣衫因为挣扎而凌乱不堪,满嘴的鲜血,眼中全是哀求。
像个蠕动的蛆虫匍匐在地祈求她能高抬贵手。
“这么好的鸡汤,我们姐弟怎么能独享呢?不如嬷嬷也来喝上两口吧?”如此费尽心机地弄来这碗鸡汤,她本人不喝上一口怎么说得过去呢。
“嬷嬷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我来帮你喝呢?”
宋嬷嬷哪个都不想选,她只想活命,只能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郡主,老奴,老奴都、都是被逼的啊,您不能这么做,老奴上有老下有小啊。”
“郡主,我们主仆一场,您饶我这一次!就一次!求您!”
“老奴给您磕头了,郡主,您饶我一次,老奴以后为您做牛做马。”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冲着兰因卑微地磕头求活,头骨磕在地面上“咚!咚!咚!”的响。
不一会儿就磕得头破血流。
她终于不再演戏了,在生命都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她的哭喊皆是真心实意,可兰因会心软么?
怎么可能,她不但不心软甚至很想笑。
背主的时候不曾想过主仆情分,下毒的时候不曾想过主仆情分,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了、才想着拿着这点儿微薄的主仆情分求饶?
呵!白日做梦!
害人者人恒害之,这是亘古以来的世间真理。
兰因欣赏够了她的垂死挣扎,也不要她自己选了,动作利落地卸掉了宋嬷嬷的下巴,就那么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
大张着嘴,口水混合着鲜血从嘴角流下,狼狈极了。
她眼里满是泪水,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走。
兰因抬起一脚把她踹翻在地,踩着她的胳膊、翻了一下宋奶娘的衣襟,果然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巧的纸包,里面都是白色的粉末。
就说嘛,钟氏想毒死人怎么会不给足了药呢。
原主记忆里萧庭云第一次没直接被毒死,很可能是宋嬷嬷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把握好药量。
把这包粉末全部都加进鸡汤里。
不再跟她墨迹,揪着宋奶娘的头发,强迫她把头扬起,在她的拼死挣扎中,一滴不剩地把那碗鸡汤全部都灌了进去。
空碗落地,随着清脆的声响,碎成了几片。
宋嬷嬷不想死,当然是拼命地把手伸进喉咙里,想催吐吐出来。
兰因见状又干净利落地卸掉了她的两条胳膊,随后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她随手一丢。
转头看着被吓傻了的墨兰:“去前院通报一声,就说我的奶娘宋氏,偷食鸡汤,把自己毒死了。”
来吧钟氏!
这条人命够不够把你气得七窍生烟?如果不够的话,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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