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生叔,那该怎么区分阴店和阳店呢?”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对于纸生叔说的这些民俗禁忌,我是既害怕又好奇,就像是在吃一块烫嘴的红薯。
纸生叔见我感兴趣,倒也乐得和我分享,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
“很简单,阳店和阴店最大的区别就是营业时间。”
“因为阴人需要的货,不仅在做工上,需要更加精细,而且绝对不能见光,也不能沾了阳气。因此,为了确保货的质量,我们开阴店的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说到这里,纸生叔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道。
“我们干这行久了,身上阴气重,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不懂行的阳间客人乱碰,就很有可能沾染晦气,轻则发烧,重则残疾,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
纸生叔讲到这里,话中意味已经很清楚了。
那纸人缠着我,八成就是因为我触犯了禁忌,纸人沾了我身上的阳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样一来,纸生叔白天店门紧闭,屋子内几乎不见光的原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不过,我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
“纸生叔,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化着死人妆?”
我怯生生地问道,回想着刚进店时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那时候,刚进门,纸生叔脸上的妆容就把我吓了一跳,导致我现在做噩梦都能梦到。
纸生叔闻言,捂嘴咯咯笑着,良久才停下来来,道。
“小家伙,吓着你了吧?”
“其实叔这么做,就是为了能够让纸人更像人!”
这句话倒是把我给说懵了。
纸生叔不让我给纸人点眼,就是怕纸人太像人,可现在却又追求让纸人更像人,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见我一脸疑惑,纸生叔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道。
“小家伙,你要明白,纸人这玩意,虽然邪门,但是只要你不给它点眼,它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
“叔的客户那都是些阴人,对纸人的品质自然也就更高,寻常的阳间货哪里糊弄得了ʝƨɢ他们?为了保住生意,叔这才不得不将自己化上妆,为的就是能够制作出做工更加细致的纸人。”
“寻常阳店不同,规矩和禁忌都没有阴店这么多,纸人自然也就不需要追求多高的造诣,只要能用就行。”
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一开始我还有些质疑纸生叔说的不能给纸人点眼的规矩,觉得就是子虚乌有。
毕竟,以前村子里摆丧事,我也都见过些个纸人,无一例外都是点了眼的。
现在看来,那些个纸人应该都是阳店的纸人,卖给阳人的,这才百无禁忌。
细细想来,我见过的纸人,倒也确实没有一个在做工和细节上可以和纸生叔店里边的纸人相提并论。
纸生叔做的纸人,那真的是栩栩如生,乍一看和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听到了鸡鸣声。
天亮了。
在纸生叔一夜的照顾下,我身上的烧也已经退了下去,不适感也已经差不多消失了。
看样子,这一劫,我算是熬过去了。
“小家伙,你趁着白天时候,去外边耍耍,晒晒太阳,沾沾人间烟火气,莫要一直待在店里。”
“你和叔不一样,叔干这一行年头长了,很多事也不怕了,但你还这么小,阳气本就虚弱,再加上刚生了一场大病,店里头阴气重,你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保不定还会出啥事呢!”
纸生叔说着,起身就打开了房门。
说实话,在纸生叔打开房门的一刹,我心头还是猛地跳了一下,生怕房门外边有什么东西。
不过好在,门外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头还是如同夜晚一般的黑。
“喏,拿着。”
“昨个叔也没啥好东西招待的,待会你出去,想吃点啥就买啥,看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买,钱不够了和叔说。”
纸生叔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张十元钞,笑盈盈地递给我。
当时,我看到这两张十元钞,眼睛都直了,登时感动得红了眼眶。
我那会儿,哪里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钱,零花钱基本上都是一分两分钱,偶尔能有个一毛钱那都是大款了!
各位可能对那时候十元钱的购买力不太了解,那时候,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可能也就几十元!
可纸生叔和我非亲非故的,仅仅只是因为疯老道的交代,就对我这么好。
拿着两张十元大钞,我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夜暴富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纸生叔乐了,把店门打开了一条细缝,笑着就把我赶了出去。
因为纸人不能见光,所以纸生叔也不敢把门开得太大,我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
“小家伙,记着,一定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临走前,纸生叔不忘嘱咐我。
我点了点头,转过头和纸生叔道别。
可当我转过头,瞥见门上的东西时,身体当时就僵住了,一下子愣在原地。
我看见,纸生叔的店门上,竟有着好些凌乱的黑手掌印!
注意到我奇怪的的表情后,纸生叔也是大概猜出我看到了什么,柔声安慰道。
“莫怕,这是昨晚的客人留下的。”
“他们昨晚没拿着货,脾气暴躁点也正常。”
“等到晚些时候,日头斜过来,这些晦气碰到阳光自然也就散了。”
见纸生叔不以为意,我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啥。
纸生叔在这一行干了好些年了,懂得比我多,阅历也比我广,既然纸生叔都不在意,我也不用杞人忧天了。
和纸生叔道过别后,我怕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地方,特意留意了一下纸生叔店上的门牌号。
槐柳巷,18号。
记下门牌号后,我攥着手里头的两张大钞,心情雀跃地在街上蹦跳着。
街道依旧冷清。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丧葬用品店,除了有些店老板搬了张太师椅出来晒太阳以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看着满街的丧葬店,我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只想着能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偏偏事与愿违,走着走着,远远地我就看见了一个摆摊算命的老头子。
我当时对这类人的认知还停留在江湖骗子的阶段,也没在意,加快脚步就走了过去。
可结果,在我路过那算命老头的摊位时,那老头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把拽住了我。
在算命老头的手碰到我的一瞬间,我的呼吸一窒,手应激地往后猛地一缩。
这老头的手,竟然冰凉无比,没有一丝温度!
事发突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我回过神来时,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乖乖!
我不会这么倒霉,什么晦气事儿都让我给赶上了吧?
眼前这算命的老头给我的感觉,就跟那时候我和“包大胆”一起吃饭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老头子,他娘的该不会不是活人吧?
可我又转念一想。
如果这老头子不是活人,却又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作祟,这都该凶成什么样子了?
出于恐惧,再加上当时在我的四周压根看不见半个人影,我怕这老头子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当即便拼了命地挣扎,企图挣开那老头子的手。
可无论我怎么用劲,气力都像是泥牛入海,那老头子纹丝不动,就只是笑眯眯地冷冷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