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发个大浪,都对不住这光天化日。◎
付佳希请了几天病假。
摔伤的腿正好得以休养, 同时也能避一避风头。
于小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刘匀对给出的处罚意见坚决反对, 谁要为了这事让付佳希调岗,他立刻辞职。
金明反倒怕了他。
刘匀资历老,工龄长,是柏丰员工里最早的一批。
他要真的撂担子走人, 舆论风向可就变了。传出去的话会往他与岳云宗身上引。何等的刻薄, 才会逼走一个沉默正直且对集团有贡献的老员工。
所以, 付佳希没被调岗,只扣绩效奖, 以及办公室范围内的通报批评。
刘匀依旧不服。
付佳希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两人详谈十余分钟。
“刘组, 您犯不着同他们争辩, 我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听完后, 刘匀似乎明白了,“这,这能行?”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刘匀心潮渐渐澎湃。
“对了刘组, 我腿不方便, 这一周和俞彦卿的工作对接,就辛苦您了。”
闲在家里两天, 付佳希有点坐不住。
捣鼓烤箱,做各种小面包, 甜点, 岳嘉一赞不绝口。
一口一个“香妈妈, 超人妈妈”, 把她哄得心情舒畅。
岳嘉一惦记着老父亲,留了三块在小碟子里,碎碎自念,“这些最丑的都给爸爸吃。”
次日,付佳希在家正看书,俞彦卿给她发来微信:
“刘组说你摔伤了?”
“是的。”
“我过来一趟,现在。你方便吗?”
付佳希发了小区地址,二十分钟,俞彦卿就到了。
“伤得这么严重?”俞彦卿见到她,吓一跳。
“还好,包扎得夸张了些。”付佳希拄着拐杖,“摔了的第二天,我还去考试了呢,七楼,敬业不?”
俞彦卿皱眉,“这考试一年有三四次,不急着这一次。”
“你是不知道,公司有些人就拿这事做文章,说我无证交易不合规,我差点被调岗。”付佳希说,“耽误不得。”
“你走就是了,怕什么?”
“我现在的薪酬待遇很不错,我相当满意。”付佳希很现实,“而且,我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有一种,和命运对抗和交战的感觉。”
俞彦卿不置可否,静静打量房间,视线最终落在低脚柜的照片上。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付佳希不避讳,“我儿子放的。”
“他知道你们分开了吗?”
“知道。”付佳希说,“他很坚强,是个小男子汉。他是我,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的最大动能。”
这一刻的感觉很神奇。
面前的女人,既有温柔的母性柔光,又有清醒笃定的自我意识,在她的神情里,看不到被孩子羁绊的失落与怨怼,而是坚韧的勇气。
俞彦卿忽然,忽然的,嫉妒岳靳成。
“你。”
“嗯?”
俞彦卿抬起头,平静问,“有没有想过跳槽?”
—
一周后,付佳希销假上班。
除了走路不能太快,不影响正常生活。
OA系统上的内部通报,她一字不差地看完。于小米宽慰,“佳希姐,没事的啊,撸起袖子加油干。”
付佳希笑了笑,对,要加油干。
下午两点,月度经营会议,岳云宗主持,会议末尾,惯例询问是否有其他意见。
付佳希举起手,“有。”
岳云宗讪讪一笑,“你说。”
“这次合规检查,我反思了几天,认识到自身不足,能力有限,眼界与水平更需要修炼。”付佳希态度诚恳,语气微低。
刘匀适时附和,“是,我也有责任,过于想当然,我们现有的经营套保模式,匹配不上集团的发展。”
岳云宗等着他们的后半句,“所以呢?”
付佳希说:“我建议,集团组建专业的交易部门。规范、细致、主动地开展套保业务。”
—
岳宅别墅。
有名流雅客前来探望岳璞佪,万钰俨然当家女主人的架势,扮相华丽精美,笑迎客人。有人不熟知,悄声问同伴,“这位是?”
“岳家二少爷,岳云宗的夫人。”
“我记得他太太不长这样啊,我在瑞士见过一面。”
“那是前妻,早换了。”
“又换了?”
岳云宗恰巧回来,看万钰在客厅热情摇曳,见到他娇俏奔来,“回来啦老公。”
岳云宗冷声数落,“你在这装腔作势个什么劲儿。”
万钰脸色刹白,挤出个笑容,“爸爸的朋友来探望,我招呼一下。”
“这是大哥的位置,要待客,也轮不着你。”岳云宗发脾气,“丢人现眼,给我回房间。”
万钰在房间里哭。
有人敲门,“万钰,你在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叶溱姐。”见到来人,万钰顿时委屈,泪眼婆娑。
“怎么了这是?”关叶溱随同前来,只是到得晚,恰好看到岳云宗发脾气那一幕。
万钰哭哭啼啼的。
“云宗哥其实是很爱你的,男人嘛,工作压力大,憋着委屈没地儿散,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对你没有算计和防备才这样的。”关叶溱温声安抚,又递上精美礼盒,“我在英国看展的时候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限量香水,价值不菲,收买人心。
万钰一直想融入所谓的贵太太圈,奈何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一般。此刻,宛如抓到救命稻草,把关叶溱当成了亲姐姐。
“叶溱姐,你这么美,人这么好,又和大哥青梅竹马。哎,你要是我嫂子就好啦。”
关叶溱任她挽着手,笑道,“岳靳成确实优秀,他对佳希的专一,这话就不要讲了。”
“有什么不能讲的。”万钰说,“他们都离婚两年多了。”
“离婚后,也可以有感情呀。他们有孩子,嘉一聪明可爱,是你们岳家的宝贝。”关叶溱坦然大方。
“有了孩子,就是牵绊。”万钰认可,“小嘉一真的好可爱,有礼貌又长得萌。”
关叶溱:“是呀,幸亏佳希当时决定生下他。”
万钰:“怎么?她难不成还……犹豫过?”
关叶溱讶异,“你不知道?哎,我也不方便说,你去问云宗吧。”
—
付佳希摔伤之后,俞彦卿主动与她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多。
“过年休市十二天,提前讨论一下工作计划。”
“行。”付佳希习惯了,“我下午过来。”
“你腿没好利索,少走动。”俞彦卿说,“我来找你,晚上七点。”
他到的时候,岳嘉一给他的开的门。
“俞叔叔好。”
“小嘉一你也好。”
“进来吧俞叔叔,我妈妈在换药。”岳嘉一礼貌大方,俨然小大人。
付佳希盘着腿,在沙发上换药,喷的药剂和纱布膏贴。
“不好意思啊,你先坐。”
“还这么肿?”俞彦卿皱眉。
“这两天走路走多了,又有点疼了。”
岳嘉一依偎在妈妈身边,拿小扇子给她扇脚踝,让药剂干得快一些。
“妈妈。”
“嗯?”
岳嘉一凑近,说悄悄话,“我觉得这个叔叔,是所有叔叔里,最帅的一个。”
俞彦卿笑了笑,被孩子夸赞,那一定是真的。
嘉一懂事,捧着绘本安静地看。
付佳希和俞彦卿讨论工作。
“年前在螺纹钢的采购上,建议放慢节奏,可以春节后再看看。”俞彦卿说:“你看它的周期图,各均线指标都排列得不是很好。”
“那节前,是不是要加快合同定价?”
“按你们每日的下线量正常推进就行。”俞彦卿问:“你自己做的单呢?”
“小赚。”付佳希心情愉悦,美滋滋得很。
俞彦卿敲警钟,“提醒你一句,无论顺风盘还是你风盘,止损一定要严格,同理,克服贪婪,学会止盈,是更高的能力。”
付佳希还没说话。
一旁的岳嘉一忽然出声,“OK,俞老师。”
大概是平日听付佳希讲电话时,经常说这句话,模仿起来,惟妙惟肖。
俞彦卿忍俊不禁。
岳嘉一拿着绘本走向他,“俞叔叔,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绘本是英文,有两个单词他不懂。
俞彦卿先教他发音、单词的意思,然后从第一页开始,醇正的发音,情绪代入,瞬间把小家伙吸引。最后,岳嘉一越靠越近,贴着他,小手搭在他裤腿上,听得好认真。
“俞叔叔,你的英文跟动画片里一样好听。”
“我要把你留下来,每天给我讲绘本。”
童言无忌,付佳希打趣,“留下俞叔叔,你给他发工资吗,请他很贵的哟。”
岳嘉一心领神会,“有妈妈在,俞叔叔不会要我的钱的。”
“我儿子喜欢天马行空,你别介意。”付佳希说。
“不会,他被教育得很好,是你的功劳。”俞彦卿又朝岳嘉一勾了勾手,“小家伙。”
岳嘉一蹭蹭过去。
俞彦卿蹲下,视线和他平行,“下次叔叔带你去书展,送你很多有趣的绘本好不好?”
“噢耶!!”岳嘉一抱住他。
小脸贴在他肩膀,这个角度,付佳希看不到他在说话。
“俞叔叔。”岳嘉一悄声问,“你喜欢我妈妈吧。”
俞彦卿愣了下,随即挑眉,“你问过多少叔叔这一模一样的问题?”
古灵精怪的小海王。
“两个。一个是你。”
“另一个呢?”
“已经和我称兄道弟了。”
俞彦卿笑了笑,问,“那我呢,有机会吗?”
岳嘉一想了想,郑重点头,“机会不小,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老生常谈的语气,怎么看都滑稽。
“我儿子又跟你胡扯什么了?”付佳希从厨房出来,递他一杯茶。
“没胡扯,他……”俞彦卿稍停顿,“夸我帅。”
付佳希没有嘘声,而是安静下来,仔细端详。清透的眼眸,视线专注,俞彦卿心跳不由加快。
“确实英俊。”付佳希展颜一笑。
俞彦卿走的时候,岳嘉一依依不舍地扯了扯他的手指。
“俞叔叔。”
“嗯?”
“你加油噢。”
—
岳靳成去广州出差,一周后才回津市。
傍晚飞机落地,司机在机场接到他,“岳总,您先去哪?”
岳靳成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付佳希应该在家。
“爸爸,我新学了几个故事,你想听哪一个?”
“你最想分享哪一个?”
“小企鹅和大冰块。”
父子俩并排坐在地毯上,书房的灯光偏暖,除湿机声响均匀细微,气氛更静宁。
岳嘉一将故事讲完,岳靳成还来不及表扬,他便无缝对接,叽里呱啦一顿输出,“这里的单词是叔叔教我的,叔叔和妈妈聊工作,我就在一旁看绘本。”
岳靳成一怔,“什么叔叔?”
“我不记得是小沈叔叔还是小王小刘小俞叔叔了。”岳嘉一说,“反正妈妈对他很好,还把我特意留给爸爸你的舒芙蕾,都拿出来给他吃光光了。”
岳靳成心里不是滋味。
“爸爸。”
“嗯?”
“你可要加油噢。”岳嘉一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
付佳希洗完澡,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到半干的时候,手边的精油被岳靳成拿起,熟练地挤了两泵,在掌心焐热了,才往她头发上抹。
一层一层的,发尾停留稍久。
付佳希索性把吹风机递给他,“好人做到底喽。”
岳靳成轻呵,“你倒会使唤。”
他接过,调热风,先对着自己的手臂吹了吹,温度合适,才帮她吹发。
付佳希像一头落水的小狮子。
他故意将她头发揉乱。
付佳希想笑,“幼不幼稚?”
“俞彦卿来你这了?”岳靳成漫不经心地问。
“嗯,聊工作。”
“他怎么不来找我汇报?”
“你自个儿问他呗。”
“儿子给我留的蛋糕,被他吃了?”
“你儿子热情好客。”
“他还抱了我儿子?”
“是你儿子稀罕的不得了,一见面就夸他帅。”
“那你觉得,谁帅?”
付佳希挑衅,“我要说他呢?”
“明天柏丰就和他解除合作关系。”
付佳希笑着说,“单方面违约,赔偿金很高的。你忍忍,省点钱养儿子。”她眯眼,享受tony岳的服务,“头发吹得不错。”
岳靳成贴得近,贴得紧,吹风机的嗡震声在有限空间里放大。
他低头,从上而下的角度,能看到柔软起伏的曲线,能看清未干的水滴,从她锁骨游离坠落绵软里。
“只有头发吹得不错吗?”他低声,问。
付佳希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别开脸。
岳靳成把吹风机放在台子上,没有关。
他脱掉西装,铺在冰凉的台面。
付佳希不怎么坚决地抵抗他的双臂,“疯了啊,儿子在。”
“哦。”岳靳成似思考,动作却没半分迟疑,单手环住她的腰,轻松抱到西装上。
“那你待会别出声。”他说。
岳靳成蹲下去,付佳希难为情,下意识地收腿。被他按住膝盖,轻轻一用力,不得不往两边打开。
“你,你别……”
“我知道。”他照顾她的情绪,低声说,“你穿着,不脱就是了。”
付佳希脑子一炸。
快要忍不住的时候 ,岳靳成伸手,掌心落在她唇上。
嘤咛的低诉化成了热烫的呼吸,岳靳成的手像要烧着一般。
“嘘……”他偏要抬起头,故作正经地提醒,“你忍着点,儿子在看绘本。”
大约是蹲着的高度不太舒服,岳靳成索性双膝跪于地面。
电吹风的嗡声急促、不间歇。像翻涌的浪,极力掩住海底之下,融化的冰峰,以及摇月的清风。
不能在洗手间待太久,岳靳成的节奏更加霸道。
付佳希出来时,站不稳,被他用手掌抵着发酸的腰。
“妈妈!我又看完一个故事啦!”岳嘉一沉迷书海,喃喃自语,“我还要再看一本。”
“爸爸陪你一起看。”岳靳成淡定,表情如常。
付佳希陷入沙发里,身体像风浪过后的海,月光洒下,有一种虚脱的,不真实的宁静。
到时间,岳靳成经过沙发,一只手轻轻压了压她肩膀,“走了。”
晚上,付佳希轻微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脑袋空空,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
睡眠不足,第二天她特意多盖了一层粉底,妆感比平时的稍重。
一楼等电梯,梯门划开,岳靳成和焦睿,以及几位高层和部门经理都在。
一时之间,员工纷纷退却,等下一趟。
厢轿里还有空位。
焦睿笑着招呼,“佳希,进来吧,正好有点事想请教你。”
付佳希进去,焦睿适时后挪一步,把岳靳成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上级都在,付佳希挨个打招呼,最后叫岳靳成,“岳总。”
刚叫完人,她愣住。
岳靳成西装革履,气场与平日无异。只是这件西服……付佳希记得,就是昨晚被她垫在身下的那一件,安静承受了许多……昨晚的痕迹以及记忆。
岳靳成故意的。
不发个大浪,都对不住这光天化日一般。
作者有话说:
西装: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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