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付佳希睡醒, 白朵发信息问她,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付佳希选择性遗忘,“记得, 我要当富婆。”
白朵说:“宝子,我确定,你是真的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
付佳希:“怎么,很丢人吗?”
白朵说, “·你不空虚寂寞就好。”
得了吧, 最近忙得她没空想别的。
忙就算了, 还很不省心。
俞彦卿最近不知怎么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跟人间失联似的。
付佳希实在按捺不住,便找了个由头, 让刘匀打给他。
俞彦卿接了。
平静无异的声音, “喂?”
付佳希心火没压住, 一把抢过手机,质问道,“你不接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气势汹汹,目光能时空平移去宰人一般。
连刘匀都下意识地离她远了点。
俞彦卿沉默一会, “你这么凶, 是对待合作方的态度吗?”
付佳希冷呵,“你这么躲着我, 态度又好到哪里去?”
她生气的时候,头发丝都能传递情绪, 更别提语气, 吐字, 以及略急促的呼吸。
俞彦卿忽说, “你现在过来吧,帮橙汁带一袋猫粮。”
电话挂断后,付佳希激愤诉苦,“刘组你看,打工人容易吗我,伺候他跟大爷似的,还要伺候他的猫。”
刘匀咳了两声,真诚发问,“你俩有没有,有没有……”
“什么?”
“谈恋爱。”
“刘组,他没疯。”
拎着猫粮上门,倒像是负荆请罪。付佳希后知后觉,气鼓鼓地不想搭理俞彦卿。
俞彦卿坐在沙发上看书,一本英文原版的经济论。他穿得休闲,米色平领卫衣,极细的半框眼镜,阅读灯照下,似有细腻的流光悄悄流淌。
橙汁对付佳希颇为友好,亲昵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我才不帮你挠痒痒呢,你主人一张臭脸,别想我给你好脸色。”付佳希蹲着,指猫骂俞。
“喵。”橙汁似是听懂,翻了两个滚,猫姿矫健地跳去俞彦卿怀里。
付佳希不喜欢藏着事,尤其工作上。
她走到沙发跟前,誓要问个明白,“你是对我的沟通工作不满意?还是我处事不周,哪里得罪了俞大老师。”
俞彦卿翻开一页书,淡声说,“没有。”
“那是我哪天没喂饱你的猫,还是买的猫粮不合你心意,又或者,是那日的水果不够甜口?”付佳希绞尽脑汁。
“都没有。”
付佳希踢了他鞋底一脚,“喂!你这么闷,你前女友们受得了吗?!”
俞彦卿微扬下巴,“受得了,怎么会成前女友?”
“……”
付佳希气头过了,冷静了,忽然想到什么,“你不高兴,是因为知道了,岳靳成是我前夫吧。”
俞彦卿当即妙语连珠,“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他是前夫还是男朋友与我何干?我倒是有点佩服你,心性大,度量大。”
“废话,我要工作,我要赚钱,我也想证明自己。”付佳希反问,“有这么好的平台,我为什么要放弃?难道我非要势不两立,决裂闹崩,去外面吃苦,才符合旁观者的审美吗?”
俞彦卿顿住,与她对视数秒,竟愧于直视她眼里的灼灼光亮。
他低了低头,轻声,“你是对的,这一生,减少不如意,过得舒适,就是最大的功德。”
付佳希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也不是完全为了工作上的事找你麻烦。其实,我俩认识这么久,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俞彦卿又翻过一页书,指尖微微发颤。
“行了,别假装翻书了。书都拿反了。”付佳希从他手中将书抽出,轻丢在沙发上,然后微微俯身,手指刮了刮他怀里的包子脸猫头,“猫粮记得报销啊,转账给我358块我走了。”
门关,空中微尘轻浮,俞彦卿心脏砰的一声落地,他的生活又恢复到极致的安静与单调。
半路,付佳希在交叉路口的红灯时,才有空看手机。
俞彦卿在十分钟前发给她三条信息:
-转账688元,请您查收。
-想不想做实盘交易。
-我以后不会不接你电话。
—
步入十二月,天气冷得纯粹,再没有回光返照的暖和天。岳靳成从集团出来时,焦睿嘱咐他带件大衣,下车,冷风仆人,格外凶残。
别墅有地暖和全屋暖气系统,与外头的凛冽仿若两个世界。岳靳成昨晚应酬喝多了酒,冷热骤然交替,呼吸很不舒畅。
岳璞佪身体好转,不用拄拐杖,左右手臂被岳云宗和岳少恒搀扶,颤颤巍巍地能下楼梯。
岳靳成连忙迎向前。
三个儿子,孝心可嘉。
岳璞佪没有一丝犹豫,一只手伸向了他。
岳靳成微微躬身,姿态谦逊,“与严局那边对接好了,下周证监会到集团,父亲放心,我会安排好。”
“我给您带了太平猴魁,明日您可品鉴品鉴。”
岳璞佪很是满意,免不了几句提点,但也只是无关痛痒。
如今的柏丰,在岳靳成掌权的数年中,早已悄然迈步转型。新科技,芯片,数字领域与国家实验室多有合作。
岳璞佪年迈,病态,哪还跟得上时代飞驰的节奏。
他应该深有体会,自知无力,权利、财富、名誉,都从手中流失。唯一可以拽紧的,是“父亲”的称谓。
“里里外外有你,我很放心。”岳璞佪不由将岳靳成的手握得更紧。
停在楼梯半道的岳云宗,面色讪讪,不是滋味。
岳靳成一露面,父亲毫无迟疑地松开他的手。
松一个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岳云宗看向岳少恒,连这个不务正业的老幺,都排到他边去了。
随即,岳璞佪把三个儿子叫到一起,兄弟齐心,家业昌顺,尤其岳云宗,在集团内当全力辅佐。又对岳少恒语重心长地规劝,俱乐部开着玩玩就行,玩够了,还是要回归家族。
岳少恒常年户外,皮肤是健康蓬勃的小麦色。笑起来恣意敞亮,“爸,柏丰有大哥和二哥就稳稳的了。”
岳璞佪疼爱小儿子,“你啊你啊,最像你妈妈。”
岳云宗的脸色讪讪,强颜欢笑。
岳靳成神色疏离,漫不经心地往旁站远了一小步。
“砰!”
正在涂润肤油的万钰被突兀的关门声吓了一跳,“呀,回来啦?”
岳云宗闷声脱外套,扣子松不开,他一把给扯断了线,“你给买的什么破衣服!”
万钰连忙收拾护肤品,瓶盖不见了,她左翻右找,慌慌忙忙地从床上下来。
“好好好,以后不买这个品牌了,老公你别生气。”万钰去拉他的手,“是工作不顺心吗?”
岳云宗说话带刺,“怎么,你天天盼着我不顺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万钰语气更柔和,放低姿态,娇柔地往他身上贴蹭,“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我好心疼。”
岳云宗冷嗤,“你心疼?那就去点醒一下你那位好吃懒做的哥哥,少在外头打着我的名号坑蒙拐骗。还什么做项目,你瞅瞅他那寒酸模样,把别人当蠢货吗?”
万钰脸色挂不住,极力维持笑容,撒娇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说,老公你放心,保证不会有下次。”
“还有,还不起信|用卡,就少去碰网贷,要作死,也别填我的电话。”岳云宗偏头,躲避她主动的亲昵,目露嫌意,“我对你家已经够宽容的了,告诉你那些穷亲戚,少想上我这儿捞好处。”
这话太难听,万钰忍气吞声,“老公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你还要帮他们撑腰?”岳云宗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在妻子身上,“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生活,你的限量包,化妆品,首饰,你能够在这个圈子里有名有姓,全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能坐在这擦脂抹粉?别人的老婆,独当一面,事业上的好帮手。你看看你。”
万钰脸都白了,“你是想说付佳希吧。”
岳云宗连日来的不快瞬间爆发,他用力推开万钰,“滚蛋!”
—
一年收官,年底的这个月过得飞快。
基于基本面和技术面的判断,刘匀和付佳希再次递交套保建议书。金明现在倒是再也不为难,付佳希去找他审批,例行公事问:“金部,您有什么意见?”
他签上大名,笑得隐晦,“我哪里会有意见,你和老刘这么专业,我这个部长坐享其成,当个工具人好得很。再说了,要有意见,你也可以直接向总裁反馈。不限于公司里,下了班,车里,家里,都方便得很。”
付佳希随他怎么阴阳怪气,签好字最重要。
上午的商品市场有15分钟休盘时间,付佳希起身活动,顺便泡杯黑咖啡。
“佳希姐,元旦三天假,准备去哪玩儿呀?”于小米爱心投喂她一包妙脆角。
“可能会去一趟老家,你呢?”
“去露营,我跟你说,就是这个地方,刚开发,知道的人不多,可以看烟花,看星星。”于小米热情安利。
“行,你把地址发我微信。”
下午,盘面指数价格略有上涨,整天行情波动幅度并不大,付佳希按照日均价逐笔建仓,最后收盘,建仓价很理想。
关软件,付佳希长长松了口气。
她又用手机登陆,看了下自己的个人账户,红彤彤的账户浮盈,瞬间治愈了一周的疲倦。
“怎么样?你这学生可还合格?”她美滋滋地截图发给俞彦卿。
俞彦卿:“点位判断不准,那天行情波动大,日内价差在5.4%,你的建仓价在2.5%的范围左右,短线操作的能力一般,对盘面走势的把控没有自己的思路。你能盈利,是基于趋势的判断正确,但从短线交易的角度来评价,59分。”
付佳希:“你手指疼吗?”
俞彦卿:“?”
“以后可以不用打这么多字的谢谢。”
他竟然直接打来电话。
付佳希意外,“咋了,打字不够,还要言语羞辱吗?”
俞彦卿笑起来,“你可以不采纳我这些屁话,交易的最终目的是赚钱。”
“感恩俞老师,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教学方式,本学生很受用。”付佳希笑着说,“提前祝你元旦节快乐。”
“嗯。”
电话快要挂断前一秒。
俞彦卿忽然问,“你元旦在哪里过?”
付佳希说:“去新茶。”
岳嘉一的假日安排早已被预定,小长假第一天,他随周小筠去灵崖山上的佛寺住,烧香礼佛,听经静心。后两日,便由岳明芯带去京山滑雪。
动静皆宜两不误,岳嘉一的成长里,被至亲疼爱呵护,像一株蓬勃蓄势的小松柏。
付佳希以此安慰自己,填补内心的愧疚。
今年最后一个工作日,焦睿在午间给她打了个电话,“佳希姐,我们的航班晚上到国内,给你带了礼物,大约晚八点,我方便送到你那吗?”
岳靳成飞欧洲一礼拜了,那边的工厂生产线技术升级,他有太多事要处理。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在家。”付佳希说要去新茶。
“没关系,那改天我再送来。”
“你们在那边可还顺利?”
“工作顺利。”焦睿压低了些声音,“但岳总不太好,前阵子应酬酒局太多,出国前感冒没完全好,现在加重了,每天都是边吊水边工作。”
付佳希愣了愣,声音有些游飘,“那,那辛苦你好好照顾了。”
—
新茶这两年的文旅项目做得很好,纯生态,山水相伴,交通便利。露营、烧烤、户外登山,垂钓泛舟,把名片打得响当当。
元旦三天小长假,游客正多,进入镇上后,车速提不起来。
热闹,繁华,付佳希却觉得越来越陌生。
高考后,她很少回新茶,结婚后更是。
邻里时不时地讨论,说袁定国这个舅舅当得真够情义,收养外甥女视若亲生,付佳希应该记恩,好好孝顺。
人情就这么回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付佳希从不辩解,也不附和。
大学时,寒暑假做兼职,小长假说买不着票,每次都给许芳转200块钱当是心意。
毕业后,工作忙,理由更正当了。
再后来,和岳靳成结婚。一切又变得没那么拧巴,一年也能回个两三次。因为付佳希觉得,有了岳靳成,她便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与舅舅舅妈那些算不清的情与利,也能一笑而过了。
“希希,吃水果,这个柿子可甜了。”
“谢谢舅妈。”
“你看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总带这么多东西。”许芳细数地上的礼品盒,“闺女就是贴心,是小棉袄,不像儿子,生来就是要债的。”
歪坐在餐椅上的袁宥,翘着腿玩手机,拆台道,“她又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的小棉袄啊。”
“你个小畜生,让你乱讲话!”袁定国怒瞪,“姐姐来了也不知道叫人!”
“姐姐好。”袁宥敷衍的很,眼睛不离手机屏。
袁定国气得重重咳嗽,起身想揍他。
“没事舅舅。”付佳希将人拦下,“你身体不好,别动气。”
许芳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嘘寒问暖,“怎么没把嘉一带来?”
“他祖奶奶和姑姑带他去玩了。”
“嗐,妈你听不出来啊。”袁宥扒拉着筷子说,“人家那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哪里会来你这小地方。”
“胡说。”许芳狠狠点了下他的脑袋,“你姐每年都回,孝顺的很。”
“那是因为她离婚了呗。”
“你个兔崽子!”袁定国抡起拳头往他背上砸,“别想再问我要零花钱了你!!”
付佳希始终安静,小口小口吃着米饭。
这里的一切,温情或争执,她都心如止水。
许芳给她铺了床,袁宥的房间让给她。
付佳希没有拒绝,本来就是探亲,总得配合着演两天一家人。
赶早开了几小时车,累得很。
躺床上刚眯了会眼,睡意渐深时,被手机连续的震动惊醒。
看清来电人,瞌睡全散。
“喂?俞彦卿?”付佳希皱眉,不敢置信,“你说你在哪??”
俞彦卿导航到新茶,下高速后不知具体位置,这才打的电话。
从高速口过来大概十来分钟。
等的期间,付佳希还有点懵。
俞彦卿怎么来了?
出差?工作?
但新茶也实在不是符合他工作属性的地方。
“姐,你晃悠来晃悠去的干吗呢,我头都被你绕晕了。”蹲在门口打游戏的袁宥,嘀咕埋怨。
付佳希懒搭理他。
忽然,袁宥“咦”的一声,“那,那车好熟悉,是不是我姐夫的车?”
黑色迈巴赫驶近了些,袁宥惊喜,“嘿!还真是!”
付佳希转身一看,车已停稳,岳靳成从驾驶位下来,他穿了件深灰呢子大衣,在欧洲的重感冒刚好,脸型瘦了些,显得更有棱角。
几乎同时,后边也驶来一辆奔驰。
付佳希认得,是俞彦卿的车。
他挨着岳靳成的车并排停下。
从车里下来,俞彦卿的浅色短夹克,被他穿得很出彩,窄腰长腿,温文尔雅。与岳靳成站在一起,竟半点不输。
两人同时向付佳希走去,对对方的存在,都假装视而不见。
付佳希头很疼,倍感压力。
该先跟谁……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一些略微变态的小爱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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