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前世听信陆仁嘉谗言,下毒害宁王的时候,陆仁嘉特地找了个姑娘给她做内应,叫林绵书。
说是徐氏远亲,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太子在东宫养的暗卫。宁王兵败之际,也是她将自己抓住囚禁起来,最后挂到城门上示众。
新仇旧恨,陆夭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她堪堪忍住了。
因为前世这个时候,林绵书断不会出现在这里,而她此刻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却又不像有什么恶意的样子。
“嘘,别出声,她们在找你,我带你去见表姐。”
她缓缓放开捂住陆夭的手,俏皮地眨眨眼。
“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人?”
“红玉为人傲慢又呱噪,你忍不了一时躲掉也情有可原。”林绵书冲她笑笑,“表姐猜到你可能嫌烦,就让我出来找你。”
陆夭从善如流跟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太子暗卫怎么会成了宋夫人的表妹,难不成宋夫人也是太子安插在宋尧身边的棋子?
既然林绵书知道她躲的是红玉,说明她俩至少不是一条路上的。
小小一个宋府,居然有两帮人马么?
她压下心头疑问,跟着进了跨院。
刚刚生产过后的林素娘白衣素服坐在床上,见她来了,挣扎着就要下地。
陆夭三步并两步过去拦住:“你是急产,且得好好将养。”
林素娘满眼噙泪:“要不是王妃仗义相救,就没有今日的素娘和小儿。”
“那就给我看看小公子吧,好歹是我第一个接生的娃娃。”
林素娘笑着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只见小家伙已经褪去新生儿的潮红,肤白大眼,肉嘟嘟的小脸,一看就是个美男子的胚子。
“取名字了吗?”
“小名叫逸儿,大名还没取,将军说还要再斟酌斟酌。”
“俊逸安适,是个好名字呢。”
陆夭尝试着想抱,可试了两次都不敢下手,只得作罢,她看着孩子干净的小脸儿,满眼欢喜。
“小公子像你,不枉你生他一场。”
林素娘笑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王妃若不嫌弃,给你认个干儿子可好?”
陆夭先是惊喜,随即又有些犯难。
“可以吗?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大楚民间有传统,未产子的妇人不能随便认干亲,陆夭上辈子孑然一身,从来没想过能当娘这件事。
“哪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林素娘笑容温煦,“他的命都是你给的,日后大了,多个人给你撑腰也好。”
陆夭心下顿生三分愧疚,接生这孩子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未承想林素娘如此赤诚,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林素娘以为她是新媳妇,所以面薄,当下出言打趣道。
“坊间都传王妃和王爷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怕是不稀罕别家孩子。毕竟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自己开枝散叶啦。”
她和宁王的孩子吗?陆夭不免想象起来。
女孩一定要像他,带点傲娇带点冷漠,这样才不会被男孩子轻易欺负了去。
男孩最好也像他,少年沙场意气飞扬,那种俊秀里带点邪魅的长相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林素娘看她一脸幸福陷入憧憬,满脸都是过来人的了然,陆夭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承夫人吉言。”陆夭笑笑,将小玉佛放入孩子襁褓,“算我给小公子添福寿。”
林素娘也是北地名门出身,一眼便看出那玉佛价值不菲,但她没有推脱。
“我当王妃是自己人,厚礼就却之不恭了。”
陆夭很喜欢她的落落大方,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太子妃到了。
陆仁嘉一进来便看见站在床头清丽脱俗的陆夭,想想太子看她的眼神,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
“原来妹妹也在,怎么不见王爷跟着?你们不是一向夫唱妇随吗?难不成是吵架了?”
陆夭不愿与她做口舌之争,干脆不接茬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素娘不能下床,于是礼貌性颔首。
“太子妃恕罪,臣妇失礼了。”
“宋夫人说哪里话。”陆仁嘉立刻换上和善表情,“都是自己人,本宫又怎么会在乎这些虚礼。”
说罢,让随身侍女把礼物拿出来。
“这是本宫的体己,跟了我很多年。夫人若不嫌弃,就给小公子做贺礼吧。”
陆夭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谎,陆仁嘉的陪嫁有什么好东西?
她再清楚不过,徐氏就是把家底掏空也换不来这么一尊白玉观音。
太子短视,这十有八九是皇后的手笔。而皇后从来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思及至此,陆夭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但见那尊观音遍体通透,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过陆仁嘉能亲自送来,绝对有后手,为免瓜田李下,她决定躲出去避嫌。
将孩子递还给奶娘,陆夭笑着冲宋夫人道:“夫人陪太子妃聊吧,礼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夫人有些着急:“王妃若没事,等看过洗三再走吧,您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算给他添福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不够大方了,陆夭只得点点头。
“那我去前厅找人聊聊天。”
宋夫人这才露出松口气的表情:“绵书,帮我送王妃去前厅。”
二人出来,陆夭隐隐闻到一股什么味道,但她一时半刻也辨别不出,只知道这味道刚才在屋里还没有。
陆夭心中疑窦更甚。
想想前世宋家洗三那日,陆仁嘉以救命恩人之姿春风得意,可这一世被自己截了胡,她保不齐要搞幺蛾子,林绵书不合时宜的出现更是加重了她这种担忧,
思忖再三,陆夭决定别冒险,还是尽早离开是非之地。
“林姑娘回去吧,前厅的路我认识,我也想自己逛逛园子。”
“那可不行,表姐把王妃托付给我,要是我自己回去,她会骂死我的。”林绵书亲亲热热挽上陆夭的手臂,“王妃不嫌弃,也可以把我当妹妹。”
陆夭腹诽,你哪来那么大脸?想起上一世受的屈辱,她果断甩掉对方的手。
“实不相瞒,我不太喜欢生人跟着。”
林绵书眼神漫上三分委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就在此时,听到宋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是怎么了?”
“姐夫。”林绵书立刻雀跃起来,“姐姐让我送王妃去前厅,她死活不肯让我送。”
陆夭也懒得再虚与委蛇。
“宋将军来的正好,宋夫人和小公子我也见了,礼也送到了,就不多叨扰了,王爷独自在府里我不甚放心,就先告辞了。”
“那怎么行,姐姐说让王妃留下观礼之后再走的。”林绵书撒着娇,“要是王妃这一走,我可真的交不了差了。”
陆夭暗暗心惊,一个寄居的表小姐,跟表姐夫这样说话,真的合适吗?
宋尧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
“谢知蕴有手有脚能打能杀,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笑容真诚看向陆夭,“不如留下观礼吧,素娘这几日一直念叨你,你若走了,她怕是会很失望。”
陆夭正纠结不知如何拒绝,突然见林素娘的婢女匆匆跑来。
“大事不好!将军,夫人突然大出血了!”
宋尧脸色巨变,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急急飞跑过去。
林绵书一副担心神色,也拎着裙摆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深深看了陆夭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王妃这下怕是真走不成了”。
陆夭突然想起刚才那股隐隐约约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是红花粉混合了迷迭香!
这种药对常人无害,但却会导致产后血崩。
中计了!
原来林绵书一直在拖延时间等林素娘大出血,为的就是要把自己困在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