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还在热着,医院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吵闹的很,夹杂着热风,让人感到很烦躁。
林绪在病房里待了两天,下楼的时候正好扑了满脸的热气,顿时,人都要麻了。
天真的很热,热的让人很烦躁。
林绪本想回去的,他往院儿里瞥了一眼,瞧见大树下有一个西装料子的衣角,来看病的贫富皆有,林绪没多想就要收回视线时,那个穿着西装的对面站着的人露出了面容。
林绪僵住了,那个人让他有种从脚底升起来的恐惧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从何而起,总之林绪忍不住的浑身打颤,如同坠入了冰窖。
害怕那人看向他,林绪慌忙地离开了,仿佛要逃离着什么。
林绪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流声哗哗作响,他脑海中像是触发警报声一般,响个不停,吵人的很。
那个人他真的好熟悉,是恐惧的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耳鸣声震耳欲聋,林绪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薄薄的刀片,拉起袖子在自己惨不忍睹的胳膊上又狠狠的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他的视线落在右手手腕处,那里有道狰狞的疤痕,看着有些骇人。
林绪皱了皱眉,他看着那道很丑陋的疤,喃喃自语道,“我没有,这不是我的……”
卫生间的水流声渐渐消失了,林绪红着眼睛出来了,袖口折的特别平整,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除了那双眼睛,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傅南禹过会儿就要来了。
林绪告诉自己,不能让他发现异常,等他出院,他要追他,因为傅南禹曾经说过,要靠自己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做到过,考上了予州一中,成为了他的学弟,成绩也特别出众,只想追上他的脚步,虽然后来出了意外,但他并没有放弃。
好几次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傅南禹,想到还没向他表露心思,想到……,想了那么多不还是被一句话给打散了。
“我是他学长。”
……
林绪没等多久傅南禹就来了,收拾了餐盒后,发现里面的粥仍和前几天的一样,一干二净。
不过粥的分量不多,林绪一个成年人能喝完也算是情理之中。
今天傅南禹来的目的是带他去看看精神科,不过这话肯定没和林绪说,怕他想多了。主要是林绪太安静了,安静的像一个洋娃娃,坐在那里,问他一句他答一句,这和记忆中的小乖大相径庭。
傅南禹觉得青创营的影响太大了,那么多人都被报道出了一些心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担心林绪也会有,不过他太乖了,任谁看去都是很懂事的样子。
外面的护士都说这孩子真乖啊,多好。
“小乖,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傅南禹出声,打断了这无休止的回忆,林绪现在很乖,他再不一样,也是他的林绪,是他想要放在心尖儿宠着的人。
林绪不知道外面如何说的,他抬头看见傅南禹的脸色有些疲惫,心头猛地一跳,是因为他的事情吗。
他压下了这种心绪,很听话地对着傅南禹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林绪总感觉这个夏天很怪异,就好像是坏掉的闹钟,热意焦灼的不停歇。外面的光景他看的不太清了,绿色扭曲着,不停的在晃动,让人看着很眩晕。
傅南禹察觉到他的异样后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天,温声安抚道,“很快就不热了,我们进去吹空调。”
顺着傅南禹指的地方,林绪看了过去,是一个看着和病房无异的房间,眼尖的他瞧见了精神科这几个字,脑袋有个声音在叫嚣,傅南禹觉得他有病,他也觉得吧,他们都这么觉得……
“小乖,是我最近压力大了,想来看一看医生的。”
傅南禹的声音将他从魔怔中拉了出来,林绪愣怔地瞧着傅南禹,试图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
傅南禹说的很认真,什么也看不出来。
林绪只好放弃,点头地时候心里冒出来一句话,是不是我让他感到很累了?
不过林绪只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来。
傅南禹拉着林绪的手进去了,那位医生早就在那里等候了,傅南禹说,“前辈,我来了。”
医生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林绪,开始对傅南禹提问,不过都是一些很不重要的问题。
林绪听着听着就走神了,盯着医生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很困,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很想睡觉,就像,就像被催眠了一样。
迷迷糊糊间,林绪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想睁开眼睛去看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双眼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无论怎么用力都很难睁开。
傅南禹抱着昏睡过去的林绪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医生,“他这种情况,不会有事吧。”
医生摇摇头,说,“不会的,正常现象。”
“他现在睡着了吗,还是,”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磁带,放进了桌子旁边的收音机ʝʂɠ里面,一阵旋律从中飞了出来,傅南禹怀中的林绪动了动,眼皮动了几下,不过却没有睁开眼睛。
医生开口,“林绪,跟着歌声走,他会带着你去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你想要见的人,也有你喜欢的东西,那里没有疼痛,没有灾难,也没有悲伤……”
医生抑扬顿挫的声音让林绪蠕动了下嘴唇,一直注视着他看的傅南禹弯了弯腰,听到了那一声南哥。
声音很小,几乎就要磨灭在少年的唇齿间了,可他还是听到了。
医生说了诱导着林绪去想,去想一些痛苦的事情,然后告诉自己要把它们统统忘掉。
只是林绪刚开始还好,没过几秒浑身颤抖,嘴里还说着什么他也会死的,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
傅南禹心疼的抱紧了他,没有出声打断这场催眠。
过了十分钟,林绪安静下来了,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傅南禹看着医生,两人面色都很很复杂。
刚才林绪说了很多,虽然只言片语的,但是细听之下能发现林绪说的事情很奇怪,他说他和杨思群差点就从高楼上坠了下来,他还说,王音死了,在他面前自杀的。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道,“情况很不乐观,等结果出来再下结论吧。”
——
回到病房,傅南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盯着他的睡颜想了好久,直到高佳恒找了过来。
“南禹,傅医生,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也是一个科室的主任了,能不能别成天的翘班,院长都打了多少电话给我了。”
说着,高佳恒还做出一副小媳妇娇羞的样子,傅南禹面无表情的拉着他出去了,开口就是虐狗的话,“他在休息,别吵到他了。”
高佳恒:"......"
高佳恒,“行吧,打心眼儿瞧不起你们这种有对象的人。”
傅南禹皱眉,“别乱说,还不是对象的。”
高佳恒:“......哦。”
“你来干什么呢,有事?”
高佳恒省略号都不想输出了,感情他刚才说给鬼听呢,翘班的傅主任啥时候能不翘班,好好的去他办公室里坐诊。
傅南禹看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心情颇好的打趣道:“陈院长怎么会通过你来告诉我,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高佳恒:“......”行吧,被识破了。
“想来打听一下062的进度,怎么样了,听说前两天警察都来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傅南禹瞥了他一眼,语气丝毫不带感情的说:“莫问,机密不是随便人都能知道的。”
“......行行行,不问了不问了,我已经和赵婉小姑娘聊起来了,今晚就和她吃饭去。”
傅南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恭喜哦。”
高佳恒揉了揉耳朵,“把哦字去掉行不,大老爷们听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绪醒来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外面的天都染成橘黄色的了,小时候奶奶说,当云彩变成橘黄色的时候,向神明祈的愿最容易实现。
听起来还真是好笑,那时候林绪笑了好久,奶奶给他解释说,神明要下班了,忙着回家呢,愿望呢就被神明赶着实现了。
现在长大了,许愿还会实现吗,林绪在心里默默想到,就让他实现吧,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了。
“小乖,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傅南禹推开病房门,手里拎着保温食盒走了进来。
林绪收回思绪,抬头看了眼从外面走进来的人,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就出院,在医院呆着很无聊吗?”
林绪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或许是注意到了他,微微笑了一下,很快脸上就恢复了冷淡,傅南禹也注意到了,看见林绪一直盯着门口看,顺着视线也看了过去。
“陈院长,你怎么过来了?”
傅南禹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向了门口,林绪坐在病床上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门口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傅南禹正往那猩红的血口中走去。
“不要!”
林绪胸口剧烈起伏着,视觉上带来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更可怖的是,傅南禹已经浑身是血的转过头来,身子竟然是面朝门外的,门外的猛兽也注意到了他,腥臭的舌头掠过牙尖,发出兴奋的嘶嘶声。
“小乖,小乖?林绪!”
林绪再次睁开眼,傅南禹握着他的手面带忧虑,很是担心的样子,被他喊作陈院长的人也是带着点担忧看着他。
刚才的血盆大口,血腥的场面仿佛是一场臆想。